“哎,你说的也是。”谢温长叹一口气,也在裴度身旁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一阵后突然裴度开口问道:“对了,你觉得北地战事应该如何进行?”
“别问我,我就一个小小的正将,连挂印将军都算不上,我的意见不重要。”
裴度笑了笑,接着说道:“老谢你就说说,就咱们两人怕什么。”
谢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想了想后开口说道:“我的意见太过于惊世骇俗,只怕刚说出来圣上就得派绣衣使抓我下狱。”
“你他娘的说不说?快点,弄得老子心痒的不成!”
“我又不是个娘们,你心痒个屁!”谢温笑骂道,随后严肃了表情,低声对裴度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放弃黄河以北所有土地,全军退守黄河以南,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说完之后谢温看着裴度目瞪口呆的神情,耸了耸肩说道:“你看,老子就说不说吧,连你都是如此神情,更别提朝中那些大人和圣上听到之后会如何了。起先我估摸着最多砍头,现在看你的表情我觉得诛九族都有可能。”
裴度呆呆的看着谢温,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声音沙哑的问道:“北地情况当真糜烂至此?”
“老裴,拒北城丢了,你觉得北边还有哪儿可以抵挡住北元南下的步伐?是真定府那半高不高的城墙还是靠着各地守备营?乱军打真定府都跟玩似的,北元军队的实力我就不用多说了吧。既然无险可守,就应该果断一些,壮士断腕,将所有有生力量全部转移到黄河以南,寄托黄河打造防线,根据北元军队不善水战,不对,是根本不会水战的特点来防守方能遏制住局势的变坏。”
“你这个提议是没有人会同意的。”裴度摇了摇头,咂舌道“且先不说这计划的代价,光是一个太原府我武朝就丢不起。能想出这样的计划一定是个疯子。”
“那就没得说了。”谢温摇摇头,随后说道“天才一般都是疯子。”
“若是我军能够胜上一场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老裴!”谢温没好气的说道“不要做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姑且先不说能不能胜,就算胜上一场又如何?北元大军有备而来,后续部队更是源源不断,他们输得起,就算输十场,一百场!只要能赢下一场我们就完了!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丢掉北地那么简单了,只能继续后撤。那时候就是淮河以南,将半壁江山拱手让人!”
裴度久久无言,低头一直看着地面,谢温见他这个样子只得出声劝慰道:“也可能我想错了,尚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自己内心一直抱着幻想罢了。我也清楚如今局势如何,你不要再安慰我了。”
“那不一定,万一敌军主帅是个傻子呢?”谢温说道。
裴度侧过头看着谢温,两人沉默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
“莫非当我是个傻子不成?”哈兀良刺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面前跪倒的两人怒声呵斥道。
地上跪着两名北元军中的千夫长,只顾战战兢兢的磕着头,也不敢回话。
哈兀良刺转过头去打量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克烈问道:“消息可传到达哈儿木军中了?”
“禀元帅,传到了。”
“那你们二人明知故犯,岂不是不将本帅的军令放在心中?本帅三令五申不得屠戮劫掠,在你们这儿就是耳边风?嗯?”
哈兀良刺正在教训着这两人,突然帐帘被掀开,大帐外走进一个五十来岁目露精光虎背熊腰的老人。
“元帅,不知我的手下到底犯了何事?竟然有劳您亲自过问?”那老者阴阳怪气的问道。
“达哈儿木,本帅所下达不准屠戮劫掠的命令可传到你的军中?”
达哈儿木阴森森的笑了笑,装出吃惊的样子说道:“原来真是元帅大人的军令?本将还以为是传令之人传错了口信,毕竟我大元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来没听到过这样奇怪的命令。”
哈兀良刺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不快。眼前的老者是在北元军中功勋卓著的老将,就是因为这个臭脾气在朝堂上一直不受待见,所以一直没能升迁,被打发到西边镇守了好几年的边境。这次南下哈兀良刺觉得达哈儿木打仗勇猛且手底下还有在北元数一数二的强军黑鸦军,这才将其带了出来。可是没想到达哈儿木竟然倚老卖老,丝毫不给自己这个主帅面子,还公然抗命。
“这么说你就是听到了?”
“听到了又如何?”
两人在账内针锋相对起来,各自盯着对方的双眼,都丝毫不肯示弱。达哈儿木也暗暗心惊,眼前这个如同文弱书生一般的主帅竟然气势丝毫不弱于对方。
就这么过了一会,哈兀良刺突然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地面转换了语气说道:“那就好,本帅相信达哈儿木将军绝不是抗命不遵之人,一定是这两人故意违抗军令!达哈儿木将军,今日我就帮你严肃军法!克烈!”
“属下在!”
“将二人带出,营门口斩首!同时传首全军,让他们看看这就是违抗军令的下场!”
“你”达哈儿木听后瞬间热血上涌,不由自主的向前有了一步,手也摸到了自己的腰刀上。
“将军!”克烈眼睛死死的盯着达哈儿木放在刀柄上的手,也向前一步,腰间的腰刀几乎拔出了一半。整个大帐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达哈儿木微微侧头也看向了克烈,似乎在判断他和自己的刀谁会更快。
哈良兀刺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紧张的气氛,低头看了看那哭天喊地求饶的两位千夫长,出声催促道:“克烈,我的命令听见了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达哈儿木将军是我朝老将了,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以下犯上的举动,不是吗?”说道最后的时候,哈良兀刺抬起了头望向了达哈儿木。
达哈儿木被这充满威严的一看,竟然心中升起了一股害怕,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摸在刀柄上的手,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哈良兀刺和克烈,冷哼一声后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
克烈见状也收回了自己的腰刀,叫来两名手下将那两位千夫长拖了出去,而自己则是满脸担忧的望着哈良兀刺开口说道:“元帅,这达哈儿木也太目中无人了”
“无妨!”哈良兀刺摆摆手,“老将军的粗鲁没有恶意,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手下。老一辈的人接受新的理念总是会比较慢一点。”
“可是属下曾在军中听到这打仗之后不再劫掠,很多士兵都抱怨没什么油水可捞属下也是担心影响军心。”
“任重而道远啊,慢慢来吧。”哈良兀刺叹了一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询问道:“拒北城中都干净了吗?”
克烈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他每天要记录的事情很多,有些时候不能一下脱口而出,而是需要思考一番,片刻后他回答道:“都清除干净了,整个拒北城除了一小股溃兵跑掉,其余的敌军都被我军全歼!”
“一个投降的都没有?”哈兀良刺惊讶的问道。
克烈摇摇头说道:“元帅,手底下的将士都杀红了眼,也不管有没有敌军投降,手中是否有武器,只要看见穿着敌军衣服的就杀”
哈兀良刺皱着眉,脸色凝重,这种情况也是他控制不了的,并且还不能算作杀降,只是随着这样情况延续下去,武朝军队的反抗会越来越激烈,毕竟投降也没有活路的情况下还不如做困兽犹斗,这样自己这边的伤亡也会增加。
“克烈,传我命令,以后攻下城池后若是围困住武朝军队,先派出一人喊话投降不杀,若是敌方拒绝再杀不迟!”
“是,属下记着了。”
哈兀良刺不再说话,转过身去看着自己面前挂着的地图,口中喃喃自语道:“真定济南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