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陈彦川谢圣上隆恩!”
陈彦川跪倒在地,身后跪着两三个亲信。他三拜九叩之后恭敬无比的从面前这个面白无须的太监手上接过了圣旨。
“刘公公一路舟车劳顿,小人准备了一桌酒席,还望刘公公赏脸!”陈彦川恭恭敬敬的说道。
那太监笑了起来,他抓起陈彦川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说道:“咱家就说陈将军英明神武,岂能作乱,一定是收了小人挑拨!如今一看陈将军便更加证实了咱家的猜想。”
“刘公公不愧为天子近臣!果真是慧眼识人,小人这里有些心意,还望刘公公不要嫌弃!”说着陈彦川的手上一张银票一闪而过,被刘公公收进了袖中。
“哈哈哈哈,先吃饭,先吃饭。”刘公公被陈彦川的马匹拍的浑身舒坦,又拿了好处,心情自然是大好,笑着就往徐州城内的酒楼走去。
“末将还有军务在身,恕不能陪同,你们几个将刘公公陪好!要是有丝毫怠慢,军法处置!”陈彦川厉声对着身后几个亲信说道,他可不想陪着这老太监去吃饭,于是所幸安排了几个机灵的亲信陪着。
“陈将军大可自便,咱家这一路还真有些饿了。”刘公公也并不在意陈彦川能否陪同,反正这一趟差事办成了,又拿了好处,自己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
陈彦川低头拱手送别了刘公公,随后直起了腰,将手中圣旨随手扔给了一个亲信,吩咐道:“找个地方收起来。”
“将军,咱还真的要招安不成?”那亲信接过甚至挠了挠头问道。
“招个屁,那西军和西北军跟疯狗一样跟在屁股后面,不用招安把他们甩掉老子咋办?”陈彦川没好气的回答道。
“那将军还给那死太监送礼,要咱们还不如一刀砍了,看见太监就恶心”
“你懂个屁!这太监留着有用,要反也不能现在反,得等到他们放松警惕才行。”
陈彦川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对于招安从来就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招安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但是自己昨日得到消息北元攻破了拒北城,现如今自己的大本营都没了,局势变化之下他也不得不考虑是否真的招安算了。毕竟现在这个情况下若是被朝廷击败,可就再也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了。
“算球,乱世出英雄,富贵险中求!人死大不了鸟朝天,怕个球!”陈彦川恶狠狠的嘀咕道,随即坚定了脸上的表情,大声叫到:“传我命令,全军整备,向南进发!”
“将军,去南边干嘛?”
“老子说去打北蛮子你信吗?”陈彦川的脸上浮现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说道。
“督师,夜深了。”
济南府外的军营之中,除了营门口还燃烧着几支火把,整个大营之内也就剩下处于中心的裴度帅帐内还有些微弱的灯光。此刻裴度正接着昏暗的油灯写一封奏折,神情专注的他并未听见身边亲兵的提醒。
“督师”
“怎么?”裴度抬起头,泛红的双眼看向那名发出声音的亲卫。
“夜深了,您都连着好几天没睡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吧,等这封奏折写好后我便歇息了。”裴度挥挥手,那亲信见劝说无效只得行礼后离开了大帐。
裴度继续低下头对付起桌上的奏折,以往谢温在身旁的时候都是谢温负责,现如今谢温远在徐州,裴督师只好亲自上阵来写。对于从小就没怎么认真读书的裴度来说,写好一封让自己满意的奏折也和打一场艰苦的战役耗费的精神相差无几了。
“微臣愿带兵不对,请兵好一些。”裴度自言自语道,刚提笔要写又自嘲的笑了笑“本来就是老子的兵,还请个毛,就带兵算了!”
“陈彦川、谢彬二人甚为狡猾不可不防微臣愿带兵驱逐北虏,光复拒北城不错,就这样!”裴度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一个懒腰。
总算把这劳什子奏折写好了,也不知道谁他妈规定的必须用这种文绉绉的话语。裴度又将整个奏折从头到尾检查了一番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吹干了奏折上的墨痕,随后唤进来了一个亲兵。
“将此封奏折快马加鞭送出至南京!”
“是,督师大人。”
那亲兵拿起奏折便准备出帐,却被裴度叫住。
“谢彬那边可有动静?”
“回督师大人,暂时没有什么动静,收到招安的圣旨后他们只是派出人来联系我军,说要保持一定距离,免得引起摩擦误会。”
裴度轻轻哦了一声,想来乱军新招安不久,这个要求也算合乎情理。便挥了挥手,那亲兵便行礼之后离开了大帐。
裴度则是干脆仰面躺倒在桌案之上,细细的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本来济南的战局在裴度感到后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谢彬的军队两面受敌,只能苦苦支撑,随着前日西北军赶到,谢彬的情况更是每况愈下,眼瞅着就要覆灭之时,却好死不死的传来了招安的圣旨。这下济南城守军、西北军加上裴度的军队都只能在胜利的果实面前戛然而止,眼睁睁的看着乱军摇身一变又成为了朝廷官兵。三方势力对这个结果自然是无比懊恼,就当他们准备联名上书请示朝廷严惩乱军之时。坏消息却接踵而至,号称永不沦陷的拒北城一夜之间被北元大军所破,整整十万北元大军已经跃马南下。这下裴度心里清楚朝廷更加不可能对乱军有任何惩罚了,毕竟北元大敌当前,何况乱军都还是久经战场的老兵,如此宝贵的力量朝廷自然是不会放过。
可是问题恰恰也出在这里,虽然未和谢温通过气,但是他们二人都一致认为乱军绝对不可能如此便被诏安,没有遭受过惩罚的狼始终是狼,永远不可能变成忠心的狗。当然乱军的事他现在也不愿意多想,更为麻烦的则是北元的大军,北元军队战力一直都是各国的顶峰,这个在马背上建立起来的国家十分尚武,兵员素质出奇的高。而武朝的军队连稍微孱弱的西夏都能败多胜少,所以对于抵抗北元的前景裴度心中并不看好。
这样想着裴度心中苦闷不已,刚刚的奏折是表明自己与北元军队拼死一战的决心,这属于纸上谈兵喊口号的行为,要是真的让自己直面北元兵锋,心里还真是没什么底。
正当裴度在这里胡思乱想之时,营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哗乱,裴度刚想叫人进来询问一下是什么情况,帐帘却被人掀起,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老谢?”
裴度惊讶的叫道,灰头土脸的谢温取下自己的头盔,疲惫的笑了笑,开口说道:“老裴,老子可算是赶到了。”
“你怎么不在徐州跑到济南来了?徐州乱兵如何?”
谢温将手中头盔扔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乱兵?别人现在是朝廷正规军!你我的同僚,干他娘的。”
裴度苦涩的摇摇头,开口劝慰道:“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去他娘的,老子就是心里不爽,弟兄们拼死拼活的在前面打仗,眼看着就要剿灭乱军,后面几位大人嘴皮子一动就把乱兵摇身一变成为了官军!功亏一篑啊!老裴!”
裴度低头说道:“若是真心招安还好”
“别做梦了!”谢温没好气的白了裴度一眼“陈彦川、谢彬两人狡猾不已,何况如今已经尝到了叛乱的甜头自己却没有任何实际损失,要老子说不出一月两人就得再次复叛,到时候局面只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这也是权宜之计,如今拒北城被北元”
“对了,说到拒北城,我赶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谢温打断了裴度的话,双眼盯着裴度的眼睛,裴度被直视之下有些心虚的避开了谢温的眼神。
“我能有何办法,只能上表请战我辈军人,应当驱逐北虏,光复北境”
谢温看着裴度哈哈干笑两声,随即靠近了裴度,低声问道:“好你个裴督师,果真忠君爱国!就凭咱们这点人马,去给北元送补给不成?咱们云中城困了一年,还没好好休整又跑到这边来平乱,你觉得这一年多下来咱们还有多少战力?”
裴度没好气的说道:“那你要怎么办?这些我都知道,朝廷必定会调动我等前去抵挡北元,等着他们的奏折还不如提前开口自己说,这样还能捞点装备粮饷之物,补充军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