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男人,身着白衣,随意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几日前,这本书上留着的术式被人触发,摄走了她的神魂。”
老人觉得难以置信:“这天下有什么术式,竟然能瞒得过您?”
“以鸡鸣寺的『芥子须臾』将术式藏于书中,辅以书院『升明月』,保证其留存足够时间,并且在生效的一瞬间能够跨越这世上任何距离。最后发动时行的是天衍道宫的『庄生梦蝶』,摄走了然儿的神魂。”
老人听得目瞪口呆:“这等惊天手段……难道是三教联手欲对我白帝城宣战,他们疯了不成?”
“想的挺美,可惜他们没这个胆子。”
男人对此嗤之以鼻,低头看向手中的《小山词》陷入了回忆。
“倒是有一个故人,曾经在我面前吹嘘过自己治经第一。”
老人没明白城主大人的意思。
“你要知道,佛经是经,道经是经,你读的药经也是经。
讲道理的儒经是经,杀人的剑经也是经。
甚至,我的白帝经也是经。他曾经死皮赖脸想借走一观,打不过我才只好作罢。”
老人只听的胆战心惊,若那人只是自夸,城主自然不会提起。
这世间,真有如此天纵奇才?
这与其说是治经第一,不如说是……
万法皆通!
可无论如何,劫走白帝城皇女神魂,意味着他必然罪无可恕。
老人沉声道:“此人竟敢行此恶举,我白帝城必要将其挫骨扬灰!”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也许没有机会了。”
男子望向南方,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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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稚然忽然走散,白哉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一时间,那些负面的声音此时仿佛见到了猎物受伤滴血的鬣狗,蜂拥而上,比之先前更胜十倍!
他扶着额头,开始掩盖不住自身的狂躁,似乎有一头太古凶兽要从心底的深渊中爬出。
正当白哉准备不顾一切在雾里狂奔时,白日里那个老迈僧人的脸庞忽然在他脑中显现。
“施主日后若遇迷障,不见前路,只需念起……”
“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白哉高声喊道。
他的双目忽然炙热如同火燎,随着一道金光在眼中亮起,眼前的迷雾忽然散去。
不对,灰雾依然存在,只是自己能够透过雾气看清远处。
白哉焦急地望去,果然看到了远处的陆稚然。
她此时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紧锁眉头。而身侧是绵延十余里的雷池,略有异动便是雷霆加身。
白哉毫不犹豫地奔赴而去,使劲摇动她的肩膀。
可陆稚然依旧不醒,她似乎陷入了深层次的梦境,哪怕额头上冷汗涔涔,却依然无法醒来。
再拖下去不知道这片鬼蜮会有什么天灾降临。
念及此处,白哉搂着陆稚然的腰与膝窝拦腰抱起。
可她的身体柔弱无骨,这样根本无法跑动,白哉只能由抱改背。
这方迷雾的尽头是……一座残破的殿宇进入了白哉视野。
即便没有陆稚然的解释,他也能感觉到,恐怕那就是古神死去的地方,那个妖道此刻应该也在其中。
白哉闪转腾挪,极速飞奔,不一会儿就冲出了雾气。
背后传来“嘤咛”一声,走到灰雾之外,陆稚然总算是悠悠转醒。
“真是丢人,居然着了道。”
白哉感到她有些失落,故意逗弄地说道:“我就说让我扯着你裙子吧。”
陆稚然没有搭理白哉的插科打诨,而是有些害怕:“我做了个梦,梦见……我醒了。”
白哉一愣,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陆稚然有些后怕地说道:“我不知道,这些时间与你相处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
“我本来呆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好的,是你从天而降,破门而入,对我来说,你才是如梦如幻的存在。”
白哉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心生怜惜,轻声安慰道:“如果我是梦,那你就什么都别怕了,反正是在梦里……”
后颈上忽然传来了些许触感,湿润酥痒,转瞬即逝。
“怎么感觉有点痒?”奔跑中的白哉疑惑道。
“头发缠你脖子上了。”陆稚然用细细地声音答道。
随后两人半晌无言,只剩下奔跑时的喘息。
渐渐地,白哉的脚步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下。
“怎么了?”
陆稚然抬头看去,只见高耸巍峨的神阙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屹立在前,如同一个垂暮的巨人,宫墙失色、阊阖破败,无一处不流露着时间的痕迹。
白哉驻足良久,喟然长叹。
神明既陨,苍天已死,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