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为徇私仇?”
“也不是,我仇人不在此地。”
答完这句,还没等白哉有下一步动作,黥面邪修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疯病又厉害了几分,他再次伏地叩首,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太守大人,可是在查案?
小人不敢隐瞒,自去年来已戮十九人,抢劫金银珠宝千百余两。
您可是要治我死罪?呜呜呜,可我不想死啊!”
“呸!”一旁的陆稚然气愤地言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你难道不该杀?”
谁知邪修听闻此言,忽然停下哀嚎,转而不住点头,一脸赞同:“该杀,绝对该杀,可是太守大人,邪魔杀人要诛之,可为什么超凡杀人就不用呢?”
白哉皱眉,这疯子似乎将自己真的认成某地太守了。
地上的邪修情绪波动愈加强烈,忽然大声啼哭起来,从他断断续续的疯言疯语中,白哉拼凑出了他残破的生平。
黥面邪修原本并没有黥面,也不是邪修。他只是个老实本分的泥瓦匠,整日砌墙添瓦,艰难地维持着生活。
那时,街坊邻居称他为老瓦。
按照原本的轨迹,他到死也是那个老瓦,直到有一天,他遭熟人蒙骗,一家三口被骗入了邪教祭坛。
那邪教首领似乎真有点本事,凡是想要中途逃跑的人,皆被他隔空击杀。惊怖之下,老瓦只能一边假装虔信邪神,一边找寻机会带妻女出逃。
绝望间,一位超凡修士凌空而至,衣袂飘飘,有如仙人,他大喜过望,跪在地上直呼仙人救命。
仙人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不过还好,他发现了如临大敌的邪教首领,于是远远地挥出一剑,只见剑芒闪过,漫天的血水飙到老瓦的脸上。
老瓦睁开眼,却惊恐地发现,倒在血泊中的,有邪教诸人,也有他的妻子和女儿。
他疯狂地冲向仙人,怒吼着质问为什么要杀他妻女,她们不是邪神信徒啊!
这一回,那个超凡终于听到了老瓦的声音,他转过头,笑着露出一嘴白牙。
“抱歉啊,没注意。”
丢下这一句后他就匆匆离去,无论老瓦怎样辱骂,超凡头也不回,甚至都不屑于向他再挥一剑,结束老瓦的痛苦。
妻女尽皆惨死的老瓦浑浑噩噩地去报官,当地太守一听说所告何人,面沉如水,直接将他押入囚房,令两个狱卒对这个胆敢僭越的货色羞辱折磨。
几天后,堂审结果出来,老瓦被判诬告。
当狱卒们用滚烫的烙铁在他脸上印上黥纹时,老瓦知道,他这辈子完了。
“被放出的第一时间,我就背井离乡,遍寻邪神,以成超凡!我这辈子从未后悔踏入过这条路,只要能推开虚室,无论杀人还是献上我的灵魂,都无所谓。”
“我只恨,我只恨这条路我走得晚了!”
“超凡视我妻女如路边草石,官吏见我鸣冤如入淤塘,这个世间无非是羊吃草,虎吃羊,难道我们就活该做那超凡之辈的两脚羊?”
“他们做得,我就做不得?我该死,他们不该死?我只恨我超凡之后没来得及回去杀他们全家,啖其骨肉,饮其颈血!”
陆稚然哑然,她此刻已经无法分辨这个歇斯底里的邪修到底是真疯还是在装疯了。
“他们都叫什么名字,你可有打探清楚?”
这时,白哉有些淡漠的声音的响起。
“南阳太守李济民,狱卒糜青、季义。”邪修脱口而出,他咬牙切齿,声音含着切骨的仇恨。
“还有清虚观修士——张!自!然!怎么,你这毛头小子还想替我声张正义不成……”
“啊——”
黥面邪修的喉咙被朴刀划开,滚烫的鲜血撒了一地。
白哉的手很稳,出刀极快,以至于老瓦没来得及感受到什么痛苦就已经死去了。
他看着老瓦不能瞑目的眼睛,轻声说道:
“你说的对,你该死,他们也该死。人名我已经记住,日后我会走一趟的。”
“至于声张正义,倒也并非。以前曾听人说,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要我说,狗屁!”
“缺席的正义,充其量只是泄愤而已。所以我可不是去声张正义,我只是——”
“去泄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