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被陆稚然看在眼里,他瞬间的决断,深深压抑着的愤怒,以及…独属于他的温柔。
这真的只是一场海市蜃楼吗,明明你可能只是某个幻境虚构而出的形象,可为什么眉目间的愁思,却又如此鲜活?
“没事吧?”白哉见她愣神,以为是自己的暴起杀人吓到了对方。
“啊…没什么,你台上那一剑使得真好。”
陆稚然这才回神,慌乱地岔开话题。
白哉苦笑着:“还不是差点被弄死,远不如你术法神异。话说,先前戏台上偷袭我的究竟是什么怪物?”
“那是空想的造物,是超凡的根基。需要运转观想法,以心神牵引体内灵力,在虚室中一次次勾勒才能形成。”陆稚然详细地替他解释道,“观想法不拘形式,前人遗泽加上后世所创,世上留传的法门何止千万。不论是器物、猛兽、星辰还是神灵,一思一念,皆为实体,因此修行中人更多称之为思念体。”
“超凡世界,可真是神妙。”白哉啧啧称奇,即便这几日他已经恶补好些曾经以为纯属杜撰的奇闻异志,但那个属于超凡的瑰丽世界还是能一次次地刷新他的认知。
但陆稚然也有些疑惑:“可此人的思念体似乎有些特殊。昏迷之后尚能自主行动,还能偷袭于你,这绝不是以他的修为能够观想出的造物,更像是什么东西寄宿在他的虚室之中。”
白哉对此一窍不通,所以也不在意。与之相比,他更在意的是……
“看看你的?”话刚出口,白哉就意识到这好像是句怪话,立马补上了后半句,“那个——思念体。”
“这个嘛…你想看就看啊?”陆稚然有些扭捏,随后哼的一声把下巴高高扬起,“我怕闪瞎你的眼!”
她还欲说些什么,忽然,一股腐朽的、烂苹果的味道窜到了她的鼻尖。
久违的恐惧萦绕心间,陆稚然下意识地抓住了白哉的手。
清明祭典已经结束,乡民们正在陆续退场,酬神楼之中一下子空旷冷清了许多。
不知怎地,自《周处除三害》谢幕之后,谢宝棠和阿福就一直沉默着,压抑的气氛让县令和一众衙役很是紧张。
“你看清楚了吗,刚刚那可是白帝神术?”谢宝棠先沉不住气了,他没法再保持淡漠的神情,“台上究竟何人,莫非是白帝皇女亲至不成?”
阿福回忆了片刻:“她所用术法确实是白帝神术无疑。
当初白帝只身入了长安城,只是向前迈出了一步,下一刻,百里宫廊恍若无距,当着十万甲士和三王四将的面,扼住了皇上的咽喉。
他自创的神术也在那天首次现世,折了无数天骄。
此后自立城邦,一发不可收拾。
南面季朝,北拒妖邪,国中称国,号为白帝!
如果说这世上有第二个人能习得此术的话,那也只能是那白帝之女了。”
“疯了,都疯了,白帝城那批人要疯,季国上层那些贵人也要疯!”谢宝棠起身来回踱步,显得十分烦躁,“白帝城距此千里之遥,她是怎么出现在这种偏远小镇的?皇女失踪此等大事,我竟然完全没有听闻。”
阿福沉默着,谢宝棠说的没错,季国与白帝城之间关系微妙,北边不可能未经知会就擅自将皇女送入季国,可如今陆稚然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季国一个南疆小镇之中,身边也无高人庇护,这实在令人细思恐极。
谢宝棠郁闷不已,他奉族中之命缉查“摩罗教”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微末邪教,本以为领了个闲差,一路上游山玩水,抱着猫捉老鼠般的游戏心理,可直到进入了这个看似普通的边陲小镇,一切却诡谲起来。
搅动风云的异象,剑术超绝的少年,身怀白帝神术的皇女,将此地罩上了层层迷雾。
老黄打着哈欠,一边清扫着座椅旁丢下的瓜子果皮,一边在心中腹诽:这群人要待到什么时候啊,祭典都结束了,哪怕有县太爷在也没听说有加戏呀。
不过,这场戏比起前几天彩排时确实少了“斩蛟龙”的桥段,想来是伏虎的那折戏花了太长时间。
唉,这些新一辈的戏子,连时候都把握不好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忽然,手中的扫把碰到了什么阻碍,他抬头看去,原来除了前面那群老爷们,还有个惫懒货没走。
老黄有些不耐烦:“散场了散场了,不走也没戏可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