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白哉站在戏台上,微微侧身。
血振,纳刀,一气呵成。
眼力极佳的张彪在白哉收入刀鞘前捕捉到了自己一闪而过的朴刀,刀身上的锈迹已经被血红的色彩掩盖,他眼皮一跳,却保持了沉默。
“好快的一剑…此人当真未入超凡?莫非是剑庐中人?”
谢宝棠皱着眉头,也只有剑庐里那些钟情于剑的怪人会用这种方式修行,刻意不入超凡,打磨自身剑意。
阿福沉吟片刻:“有点像,但剑庐的疯子从来剑不离身,定不会做出这种向人临时借剑的行为。”
“不管是不是,嘻嘻,以凡俗之身,剑斩超凡。这下,他应该有资格做我书童了吧。”
一旁的张彪闻言,忍不住侧目看去,只见谢宝棠耷拉的眼皮下尽是嫉妒与偏执。
扫了眼昏死过去的恶虎,白哉终于放下戒备。
他感到身体有些疲惫,正准备结束这场艰难收场的傩戏,却察觉周遭元气流动的轨迹有些反常。
似乎漏过了什么东西。
“糟糕!”
白哉全身一激灵,只感觉丝丝寒意攀上脊背,他猛然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那浑身触手的邪恶生物。
它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自己身后,数十根触手蓄势待发,下一刻就要洞穿面前的血肉之躯。
来不及招架了!
“啊,我的毡帽!”
戏楼里,狂风骤起,众人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
只有站在谢宝棠身边的阿福虚眯双眼,没有动作,只是默默地把不知何时抬起的手悄然放下。
在起风的一瞬间,怪物伸出的触手就已被尽皆斩断,一个涡流凭空出现在它身旁,巨大的吸力如同一双来自深渊的手将它缓缓拖入,在白哉的注视下,怪物一寸寸化为齑粉。
『白帝神术·桃花涡』
只有站在戏台上的白哉听到了那熟悉的清冽嗓音,烟尘散去,逐渐露出陆稚然绝美的身姿。
经历了最初的惶恐与迷茫后,她重新坚定了自我。
我不知道这些日子的经历是庄生化蝶还是南柯一梦,可无论我身处何时何地,都会堂堂正正地走到最后,践我所诺,护你周全。
她如观音降世般穿着素白的纱裙走在台上,微笑着看向惊魂未定的白哉,嘴中唱到:“我为观音,先前瞒你,是想看你是否善心尚存。今恶虎已伏,周处,且随我降龙!”
白哉刚想回应,不知怎地,忽然觉得一阵目眩神迷,连带思维似乎都放缓了。
世界被解构成无数的微小粒子,他吃力地用变得无比迟钝的感官捕捉周围的一切,试图重组自己的世界:
地板上飞溅开的木屑、空气中尚未飘散的血腥味,台下男男女女的喝彩声……可这一切仍不足以构成世界的真实,直到他的眼中映入了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
她的裙摆随风晕开层层涟漪,曳起的裙裾之下,白皙小巧的脚踝怯生生地立在风中。
随着视线往上,白玉般的锁骨连接着裸露在外的香肩,更增几分清瘦的美,让白哉血液加速流动的同时,不禁心生怜爱。
线条柔和的嘴唇,小巧精致的鼻尖,幼鹿般晶亮的眼眸,远山青黛似的秀眉……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孩,正是陆稚然。
当白哉辨认出她时,世界在一瞬间被重新锚定,周围的一切终于回归真实。
白哉当即理清了现状,他转身面向观众,念起收尾的台词:“诸位,此间事既了,俺周处寻龙去也!”
随后躬身揖别。
可他在心中却轻轻叹了口气。
观音时常有人扮演,可从未像眼前这位那样让人心生绮念,不能正视。
只怕我从此不敢见观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