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白哉推门而入,满满一室的书帛卷宗映入眼帘,虽然早知道白哉的老师是一位学塾中的蒙学先生,可见到这间书房时,陆稚然发现自己还是太傲慢了。
一个乡野塾师,竟能有如此浩如烟海的藏书?
“你先歇着,我去打发些烦人精,晚些时候会被褥床单给你送来。”
白哉没做久留,关上门离去。
陆稚然走进那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书墙”,错愕的视线将其一一扫过。
《公羊传》、《南华经》、《妙法莲华经》……
三教皆有,真是学通百家。
陆稚然心中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她接着往角落看去。
《六祖坛经》、《关尹子》、《在女儿国纵横的日子》……
真是当世高人……等等,好像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陆稚然将目光锁定在书架的最后一本书上。
女儿国?是某一处我不知道的小国吗,看来是本游记啊。
闲来无事,看看异国的风土人情也好。
她把手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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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您千金之躯,何必让这些庸人污了眼睛,族中时限乃是一周,如今……”
一个拄拐老者轻声对着身侧的锦衣少年说道。
“诶,阿福!我这可是在做正事,邪教众人既然逃窜至此,那么我了解风土人情也算是缉凶的一步。”
“少爷英明。”被称作福叔的老人颔首称是,似乎完全没听出少年语气中的兴奋。
“你说这群腐儒一路上吵吵嚷嚷的,准备去做什么?”
“文人相轻,自古以来,读书人若是抱团,无非是去做两件事。”
“哦,流觞曲水,吟诗作赋?”
“狎妓与党争。”阿福面无表情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锦衣少年放肆地大笑,引得青麓书院的一行书生频频侧目,他却浑然不在意,“最喜夜里上青楼,美人如花隔云端,这青天白日的,滋味可要少上七分,看来应是后者了。只是这般乡野之地,虫蚁为何相争?”
“上至朝野,下至江湖,千年以降,何处不争?”
阿福的语调从来没什么起伏,少爷问一句他便答一句。
交谈间,前方的人群忽然停下了脚步,原来是到了一处学塾。
内堂中隐隐有纷乱的读书声传来,声音有的稚嫩,有的粗粝,甚至还有的夹杂着乡音,可平仄句读,抑扬顿挫,倒也念得有模有样。
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青麓书院前来拜谒,请问白先生在否?”
学塾里的读书声渐渐弱下,一阵安静过后,内堂里出来一个略显局促的黑脸青年。
他看到青麓书院的一席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躬身做了个揖,对着为首的一人礼貌地回答道:“先生午休时回家小憩,此时想来应是在赶来的路上吧,不知这位同窗所为何事?”
堂前的书生一阵哄笑,有人拱火道:“喂,庄乾,同窗说你呢!”
庄乾脸色难看,什么泥点子也敢和自己沾亲带故,同辈相称,他正欲发作,人群里又有人喊话。
“哟,章海柱,家中伙夫说早上方在你摊位上切了三斤猪肉,怎么到了下午还读起书来了呢?莫非在学周岐织布勤学不成?”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章海柱面色涨红,咬紧下唇,他抬头望去,青鹿书院中一个瘦小的少年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强行对着周围齐声大笑的同窗挤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
“咻咻——”
只听见几道破空声传来,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哀嚎。
“哎呦,好痛,哪个杀千刀的混蛋扔的石头,给老子滚——”
怒骂声戛然而止,只见一袭青衫的白哉脸带笑意,手上抛弄着石子,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摆出一脸惊讶的神情。
“咦,方才明明听到有数条恶犬在此地狺狺狂吠,怎么过来却不见了踪影?还请列位兄台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