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客气。”
杰克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而自尊心过强的露丝却似乎听出了什么,她语气沉闷的道:“我知道你正在想什么——‘这富家小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对吗?”
露丝很怕杰克会因为看到自己要自杀而瞧不起她。
“不,我不是在想这些,我在想,是什么事情使你这样的女孩儿想到要走绝路,”
杰克站住了,直率地问露丝。
实际上这也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缠绕在他脑子里的问题,只是出于礼貌不便直问罢了。
说到实质问题,露丝立刻显出了不安与烦躁。
她似乎又置身于由母亲与卡尔编织的罗网中,困惑与无奈涌上眼角,杰克又看到了昨夜要跳海时的露丝。
“什么事情?原因是我周围的世界,身边所有的人,都那么枯燥乏味,而我又只能随波逐流,无力自拔……”
露丝说得很急切,并伸出手指给杰克看——那是戴在无名指上的一只硕大的订婚戒指,
杰克托起来看了看,风趣地说:“天啊!这么大个东西,要是掉下海,它准会拉你沉入海底的。”
露丝不理会杰克的玩笑继续述说,好像要把一肚子的委屈不平都倒出来才痛快:
“已经发出了五百封情柬,费城的名流都会来参加订婚典礼…可我却感觉自己像身处茫茫的人海里,在拼命挣扎,想大声喊叫,但没人听,没人理……”
露丝一口气说出了自己要逃离现实,哪怕投身大海的感受。
露丝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后着是在燃烧,而有的人则是在腐烂;为什么有的人每个汗毛孔都充满着丰富的内容,而有的人,浑身上下都是那么乏味,他的一生不过就是在做自己的事情罢了……
“爱他吗,”
杰克一语道破关键。
“什么?”
露丝一时没明白杰克在问什么。
“你爱他吗?”杰克追问。
事实上这个问题杰克早有答案,哪个即将订婚处于热恋中的少女会想到要自杀呢?
杰克不过是想让露丝自己想明白,自己说出来罢了。
“你真无礼,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
露丝显然被触到了疼处,而这又是自己始终说不明白,想尽力回避,也是最不敢回答的问题。
因为在母亲的极力安排下,这桩婚事中最没有参考价值的就是露丝是否爱着卡尔。
“很简单的问题,这不难回答,你爱那家伙吗?”
杰克执意要问,这时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看上去高稚聪慧不愁吃穿的姑娘,原来正如迷途羔羊,需要有人来点拨和帮助,而是要自己拨开云雾,看个透彻。
“不便说……”
露丝不知该如何表达。
“回答!”
杰克穷追不舍,态度强硬。
有女孩子的羞涩,有对杰克的陌生,更有难以用简单的“爱与不爱”来表示的复杂心理,露丝决定不回答杰克的质问。
她用淡笑掩饰住自己的不安,背过身子,走了几步,回头对杰克说道:“这真荒唐,我们才认识不久;不该谈论这事,你根本不该问这个问题。你可真够粗鲁、放肆、无礼的了!我要走了,杰克·道森先生。”
露丝说着就伸手与杰克告别,表情恢复正常,见此情景,杰克也只得放弃追问。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可你却难为我,你应该受到惩罚……”露丝停住脚步,做出生气的样子。
“你真要走吗?”杰克有些依依不舍,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毫无保留的敞开心扉。
“对,我要走了,你真麻烦!”
露丝说完,真的转身走了,可她才迈步,又像想起了什么。
“等等,我不用离开,我就住在这边,应该是你离开!”
说这句话时,露丝显得任性又娇气,简直有些不讲理。
说完,她自己也被刚刚露出的孩子气逗笑了。
“好,我离开,可谁才无礼呢?”杰克宽容地笑着。
露丝无话可答,一时显得尴尬。
潜意识告诉她,自己并不想马上离开这位有救命之恩的小伙子,倒不是因为他咋晚救了自己,而是因为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吸引力在驱使她向他靠拢,
进退为难之际,露丝一眼瞟见了杰克手中的画夹,她一把抢过来,终于有了不离开的契机。
“看看你带了什么傻东西?”
露丝打开了画夹——几张线条分明,功底扎实的人物素描画出现在眼前。
“你是干什么的?艺术家?”
露丝大为惊讶,没想到这个一脸稚气的小伙子竟然会画画?
会有与自己共同的爱好。而且还画得相当不错。
“真不错……实在是非常好。”
露丝早已忘了刚才自己的不安和尴尬,也忘了已经道别。她就近坐在一张长椅上,逐一欣赏着杰克的每一张素描,杰克坐在了她身旁。
杰克画夹中的人物素描真可谓千姿百态。
有敞怀乳喂婴儿的妇女,有幼童与母亲紧紧相握的两双手,有路边、码头做着各种杂事的人群,一幅幅线条流畅,形态鲜明。
“真好!是一流的作品!”露丝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
“可巴黎的画评家不懂欣赏……”
杰克为自己找到知音而由衷地高兴,每每想到自己的画在巴黎遭到冷遇,他总是心生不平。
“巴黎?看来你经历甚广,只有你这样的穷……对,穷兄弟才可能游历四方,”
露丝没有说出那个不够恭敬的字眼。
“穷光蛋,说出来吧,说吧!”
杰克说出了露丝吞进去的那个词,他对穷光蛋这个称谓并没有感到不敬,这是事实,他没什么好辩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