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游龙回到父母住处,向母亲禀报了听风茶楼相会的情景。
萧红怡听罢,点头道:“看来一切顺利,姓王的小子上钩了。”
张游龙苦笑道:“我也上钩了。”
萧红怡瞪了儿子一眼,低声喝道:“没出息!这种文弱的女孩,怎么能嫁给未来的幽冥教主?你若真想娶妻,倒不妨考虑一下毕雪剑,她可是我和你爹心目中最合适的儿媳妇人选。”
张游龙哑然失笑:“她?!长相和武功倒还真可以,只是性情跟个男人无异,而且我一直只是把她当成姐姐,可从来没有别的想法。”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有了!”张志翔不知何时进了屋子,把一柄短柄斩马刀挂在了墙上,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张游龙惊讶地望着父亲的背影,低声道:“那我还不如娶温如初呢!”
萧红怡打了儿子手背一巴掌,嗔道:“少添乱!坏了你娘的好事,将来让别人当上了教主,你可别报怨!”
张游龙立时败下阵来,垂头丧气道:“是~儿子知错了,大事要紧,祝母亲大人早日成功!”
萧红怡得意地笑道:“这才是我儿子应该说的话!算爹娘没白疼你!就算你不喜欢毕雪剑,爹娘也一定帮你物色一个合适的媳妇,保管比那个孤女强。”
母子二人喝着茶,聊着天,窗外渐渐暗了下来。仆人在门外轻唤说开饭了,萧红怡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转头又对儿子道:“之前让你观察的王本草的那些喜好,都没问题吧?”
张游龙脸现得色,道:“那是自然。王本草爱读庄子,爱兰花和茉莉花,字写得也不错,还爱吃炒野菜和烤野味。对了,平时还会盯着飞禽走兽游鱼发呆,大概就是这些了。”
“那就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事成之后,记你一功。现在,洗手吃饭!”萧红怡面露慈爱之色。
张游龙却一脸无奈,有气无力地道:“多谢右护法大人栽培~”
张游龙一家在自家院中开小灶之际,王本草正在太平山庄的养生堂用晚饭。拿到刺杀柳长荣的12贯钱后,养生堂的伙食也略微改善了一些,通常没有肉菜的晚饭多加了份肉,但王本草却食之无味,只吃了平日一半的饭量便回了自己的小院。
暮色沉沉,小院中依然可见满园葱茏。小院中的树木都是王本草从泰山中移植过来的野花野果,许多都叫不出名字,他见着喜欢,就挖了过来。只有廊下的那盆茉莉花和屋中的那盆墨兰是他从余家村老宅中带过来的活物。那盆茉莉花经过一年的精心养护,如今已经长成一团鲜嫩的绿色,只怕不久便要吐出蓓蕾、尽情绽放。
王本草轻抚着茉莉的枝叶,继而拔出头上的白玉簪摩挲了一阵,轻叹一声,照例开始在饭后坐修先天功。
此次坐修,比平时的时间要短,因为王本草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胡思乱想。他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一向顺意而为,所以便停止了坐修,专心思索,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在扰乱他的心神。
他闭上了眼睛,心中所见,竟是岳小姐,而他本以为应该是温姑娘。
岳小姐为群匪所擒,大声呼救,他不顾教规,忘了悬崖,纵身跃下;岳小姐拄着王本草为她制作的“丫”字拐,靠在老宅的堂门边,正看着他收拾一头大野猪;岳小姐满脸惬意地在灶房制作吃野猪肉时的新口味蘸料;岳小姐优雅地品尝王本草为她准备的全猪宴;岳小姐神采飞扬地讲述她行走江湖的故事;岳小姐抛下了拐杖,拿起剑在院中轻舞,英姿飒爽;岳小姐凝视着王本草的脸,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白玉簪插在了王本草头上,红袖微香;岳小姐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他却不能随她而去,只能送她离去……
想到此处,王本草的脸上满是笑容。
他觉得这肯定不是世人口中所说的幸福的笑容,因他觉得很痛苦,因为这一切只能成为回忆。伊人已去,芳踪难觅,徒留叹息。可是虽然痛苦,心中却分明又有一片快乐在弥漫着,却不知乐从何起,终于何处。
是的,岳小姐一定不姓岳,或者不是家住洛阳。她在骗他,可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她觉得我配不上她吧?不对,岳小姐应该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吧?自己真是爱自作多情啊!当真可笑!这叫什么来着?对,就是秦嫂说的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虽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但王本草仍然倍感痛苦,习惯性地跪在胡床之上,双手手掌朝上平放,额头落于掌中。
他不是在跪拜什么,而是想用独门修习法门把痛苦赶走。只是这法门可以助他修炼内功,打通脉络,却并不能对付心中的痛苦,反而催得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润湿了手掌。
“娘,爹,孩儿无能,给你们丢脸了,王家只怕一代不如一代了,儿子太没用了。到手的冥使之位却抓不住,遇到的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却找不着,每日被无聊的事务缠住手脚,一切都要听从别人的安排,没有钱,没有尊严,总是孤零零地一个人。”王本草自言自语,涕泪横流。
夜黑如墨,王本草独自在屋中痛哭,连烛火也没有点。
不知过了多久,王本草心中的万千委屈与痛苦,随着眼泪流得差不多了,内心渐渐轻松起来,虽然找不到快乐,却也不再痛苦。
他坐起身,“啊”地一声咆哮,双拳击在床上,“咚”地一声大响,两张床板隔着褥子应声断裂。他微笑着走出里间,来到客厅,与过去告别,开始思索未来。
十年来,他一直醉心于武学修炼,对男女之事从来没有想法,直到遇到岳小姐,心中才起了波澜。只是这波澜经过一年的冷静,渐渐成了一潭死水。
秦嫂介绍的那25个女子,只让王本草觉得滑稽可笑,却丝毫不能激起他心中的波澜。他自忖自己还不至于如此不堪,如果秦嫂眼中的他就等价于那些相亲对象的话。
直到温如初的出现,再次拨动了他的心弦。只是这种心动,与岳小姐所带来的那种感觉,又明显不同。如果说岳小姐是一杯清茶,温如初则更像是一碗糖水。清茶像知音,像朋友,是同道,韵味悠长;糖水则更像是亲人,惹人怜爱,与其说叫人心动,不如说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