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地处中原腹地,北依黄河,四面皆是平原。陈留乃是汴州东南的一座县城,人工开凿的汴河从陈留城东侧流过,直达汴州。
柳家堡便是陈留城中的无冕之王,一方面为朝廷制造军械,大发其财;另一方面广收门徒,网罗党羽,北至黄河,南到淮水,东抵泰山,西达嵩山,小半个中原武林皆在柳家堡的势力范围之内。
由于汴州一带距离柳家堡的老窝陈留极近,所以王长老特意安排八名教主亲传弟子提前七天到达白杨林周围警戒,毕雪剑、张游龙随行处置,自己与王本草在后缓行。
一路上,王本草每到一处歇脚地,便找机会练习通天刀法,熟悉定坤刀,同时悄悄向二爷爷请教。六七日间,刀法每日精进,定坤刀使得得心应手,战意愈发强烈。
直到腊月初二正午,爷孙俩才赶到白杨林与众人会合。八名弟子每天变换两次警戒方位,毕雪剑、张游龙在林中来回巡视,吴锋、杜衡分别带弟子监视陈留城内外的动静,均未发现异常。
王长老叹道:“看来柳家堡将来真的要换后继之人了。”
夜色很快掩盖了白杨林中的一切,给幽冥教众人带去了一些安全感。
王长老在一棵大白杨树上坐着,闭目沉思。
这次的行动风险极高,因为刺杀的对象是中原武林三大势力之一,如果不是因为教中缺钱,且雇主也是被刺杀对象一家的,龙教主定然不会应下这单生意。但更诡异的地方却在于:此次竟然同时出动了三位冥使,这在幽冥教三百年的历史上都是极其罕见的。
毕雪见与张游龙在武学上都有不俗的悟性,而这此刺杀又是一场公开的对决,足以看出王本草的真实本领。这越看越像是在让两名冥使监视另一名冥使,只是两名冥使应该一个受龙教主所托,另一个受左右护法所托。
王本草若是表现得不好,则恐怕完不成任务,这当然不行;但若表现得太好,连名震中原的柳家堡少堡主都能轻易击杀,则又会引起幽冥教高层的警惕甚至敌视。这实在是个难题和危局!
王长老想了一夜,犹豫着要不要把眼前的形势告诉在大土丘后面闭目打坐的王本草,却既怕王本草心存杂念,出师不利;又怕被毕、张二人察觉,欲盖弥彰。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远处的村庄隐隐传来了鸡鸣狗叫之声。
王长老亲自指挥着幽冥三使和八名教主亲传弟子在白杨林中埋伏和警戒,汴州分坛正副坛主杜衡、吴锋各带领坛下弟子在陈留城内外监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柳长荣现身。
待天色大亮,陈留城中渐渐有了人声,杜衡那边却依然没有消息。张游龙与毕雪剑时不时地抬头张望一番,却始终不见小树林内外有人走动。
直到太阳暖暖地照在了身上,方见杜衡匆匆跑过来道:“来了!是柳长荣。单枪匹马,距此地不过四里地。”
王本草微微皱眉道:“王长老说让我只管在这儿等着,那柳长荣自会前来。可这白杨林甚是宽阔,柳长荣如何能够找到这里?”
杜衡笑着一指前方,道:“炼狱使请看前面的树上,是否系着一根黄色的布条?”
王本草定睛一看,果然有一根黄布条在晨风中轻轻飘动,却仍然不解:“就凭这一根黄布条?”
杜衡道:“不是一根,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根,一直从小路的尽头引到这里。这布条是柳长生用与那宋家大小姐爱穿的外衣布料相同的布料做成的,保管那柳长荣一见之下,紧跟不舍。”王本草恍然大悟,暗叹那柳长生足智多谋,自己是想不出这样的办法的。
却说陈留城外,一英俊男子锦衣白马,缓缓而行。手上的铁杆长枪随着马蹄的起落微微颤抖着,仿佛还在沉睡。只有那男子一双闪烁着寒意的双眼说明了他此刻不但清醒,而且满含杀意。
头天晚上,居然有人潜入柳家堡,用飞刀送了封信给他,说是刚刚擒住了他了未婚妻——宋家庄的大小姐宋月,要找他来换2贯钱花花,今天辰时三刻,陈留城西白杨林中孤身相见,不见则终身遗憾。
这锦衣白马的男子,正是柳家堡少堡主柳长荣。
他与宋月虽早有婚约,但宋月对他一直平淡客气,显然对这纸婚约不甚满意,就连定亲酒都喝得毫无兴致。但柳长荣对宋月却十分有兴致,并且有信心在婚后把她的心焐热。
因此,当他看到信中夹着一块他送给宋月小姐作为定情信物的飞虎玉佩时,便没有多想,不疑有诈,仗着一身无敌的枪术,如约只身前来。
白杨林距离柳家堡不过五里之遥,想来无人敢在柳家堡的地盘上对他这个少堡主动杀手。且对方显然是冲着钱来的,那就更好办了,他直接带了两张聚元质库2贯的飞钱票,保管让绑匪满意就是了。
他还安排了几个手下在白杨林周围监视,一旦有可疑人出来,立刻跟踪。当然,他自己也准备在救下心上人之后,视情况考虑一下是否顺手把这个可恶的绑匪给戳死。就算弄不死他,自己全身而退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中原武林之中,能胜得过他手中长枪的人,屈指可数,而且那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怎么想也不可能干出绑票的事情来,而且还是同时得罪中原武林两大家族的大事。
所以,柳长荣虽然缓辔而行,却并不是因为内心紧张,而是他出门的时间有点儿早,如果用正常的速度,只怕辰时二刻便到了。他怕提前一刻到,会让绑匪不悦,进而让心上人吃亏,所以故意缓辔徐行,顺便观察一下一路上的情势。
柳长荣一出城,吴锋便从杜衡手里接过监视任务,与两名汴州分坛的弟子轮流监视,直到白杨林小道的入口。那里,八名幽冥教的教主亲传弟子早已久候多时。
入了白杨林,柳长荣并没有生出更多的警惕。这白杨林是他少时与弟弟柳长生常来的猎场,小道悠长,承载着许多回忆。林中的鸟鸣声仿佛依旧如昨,只是少了那些冒冒失失的小野兽,否则鞍边的长弓正好派上用场。
柳长荣睥睨小道两侧,不觉有异,双腿轻夹马腹,缰绳一抖,胯下的白马会意,小跑起来。直到小路尽头,马儿自觉止住脚步,柳长荣才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未及多思,他的双眼已经被不远处系在树干上的一段黄色绸缎给吸引住了。
那是定婚当日,宋月身上所穿的那种布料。绑匪居然脱下了宋小姐的外衣,还撕成了布条!真是无礼!一会儿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柳长荣有些恼怒,催马在并不难行的白杨林中前进,一路上按照黄绸带的指引,一直走到了一个大土堆旁边。那里,王本草正扶刀相候。
阳光照进了白杨林深处,林中的薄雾散尽,鸟儿们小心翼翼地鸣叫着。
王本草远远地望见一人手提一杆长枪,骑着一匹白马,向小树林中行来。
待那人走近,却见那人眉清目秀,身著一身白色锦服,配上黑枪白马,好一派富丽与霸道之气!王本草暗想:“这等人物,若非刺杀的目标,我倒是愿意与他做个朋友。”
那人走到离王本草尚有两丈远处,勒住马,斜了王本草一眼,道:“我已经如约前来,还不把宋大小姐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