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骑着自己那匹青鬃马,哼着小曲,走在太仓州大街上。
太仓城与苏州相仿,也是“水陆相邻、河街平行、前街后河”的街坊格局。
主街从西门到东门,也是太仓最繁华的主街道。
一路行人熙熙,徐景乘肥马、衣轻裘,一身富贵气,加之他伟岸出众,前呼后拥,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已经有三个妇人朝徐公子抛媚眼了。
康道咸把手抄在袖子里,跟在青鬃马屁股后面,边走边摇头晃脑。
老康刚在王家饱餐一顿,酒足饭饱,听说一桌子酒菜花了王家三十两银子,康道咸便觉不虚此行了。
那个挑行李的仆人,一个人呼哧呼哧走在最后面。
“公子,就这样走了?如何不在王府再多住几日,朱氏今日分明是要留咱们留下给他女儿看姻缘,说起来这王家也是病急乱投医,怎么就信了你那鬼话,我这样子如何像是会讲姻缘的人,我自己都不知道······”
徐景注意力在沿街的店铺上,根本没听康道咸在说什么,啊了一声。
“公子,今日王家给那么多金银珠宝,古董字画,至少得拉两车回去,你为何不要?还要自己花银子去买什么茶叶?徐家有茶铺吗?这是要囤积居奇,卖个高价?公子,这趟出来,你又花了多少银子,在苏州府赈济流民,还买了个棺材。悲哉!白花花的银子,散给穷人,造孽啊。”
徐公子正和一个美妇人擦身而过,回头目送那妇人走出好远,才对康道咸道:
“别只盯着银子,康先生,在这苏州太仓,有些东西,比银子更值钱。”
“公子,你前日让唐振山折了面子,以后苏州的打行都成对头了……衍射长老可是寒山寺得道高僧,当年罗世龙(严世蕃亲信来苏杭求见,都不曾得见,我是如何能见……”
徐景早不耐烦:“没关系,我说你见过,你就假装自己见过,骗自己久了,自己就信了。”
康道咸目瞪口呆:
“还有什么说姻缘,我可不会说,公子,你这般信口开河,到时惹恼了王家,王桂执意不嫁,连帮你说话的人都没了,或许还要把老夫打一顿。”
“刚才那李管家所言,公子也听到了,你那未婚妻修玄问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凭公子几句话,怕是劝不动她。以老夫之见,不如收下金银古董,回去也好给你娘交待。京师御史这两日快到了,你上下打点也要花银子,公子就不做准备?真要等着被弹劾,让朝廷抄家?”
康道咸牵着马缰绳,一路絮絮叨叨,徐景觉得这人比赵氏还要啰嗦,实在可恶,而且提出各种问题,也不给解决的方法,徐景在前世,便讨厌这样的人。
“公子,你让来福他们几个绑了潘道姑,意欲何为?也想·····”
康道咸忽然停住,劈掌做了个杀头动作。
“那可不成,潘道姑在玉皇阁有些名气,信徒众多,你把人绑了,还要杀她,怕是····”
徐景回头望向走在后面那个仆人,勒马停住,问道:
“刘伯,挑的动不?”
刘伯并不老,只是比徐景大十几岁,一直在徐家当挑工。
“挑···挑的动,少爷。”
徐景望向康道咸,挥手道:
“听到没?刘伯说他挑不动了,去帮老人家挑一段,他帮你挑了一路了!”
“我?公子,这有辱斯文!”
康道咸牛眼瞪得圆圆的,气鼓鼓道。
“什么有辱斯文,让你挑担子就是有辱斯文,那以后有辱斯文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徐景下马走到康道咸身边,大声道:
“去!我看你是太闲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唠叨没完,比我娘还啰嗦,多流点汗,就不会乱想了!”
康道咸知道徐公子脾气,若不从他,下一刻便拔刀出来砍人了。
他嘟噜了一句有辱斯文,一把夺过刘伯手中扁担,使出吃奶劲儿挑起来。
刘伯把挑子上几个大包裹拿下,扛在自己肩头。
路人见状,纷纷指指点点。
接下来一路,康道咸终于不再说话。
徐景细细盘算接下来的事情,如何惩治潘道姑,如何对付御史,如何面对父亲……
三人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事先约定好的那家客栈。
康道咸累的气喘吁吁,他虽四十岁不到,早让酒色掏空身子,莫说是挑担子,就是空手走上半个时辰,也会喊累。
“好了,康先生,歇一歇。”
前面不远处一家客栈招幌,写着“同福客栈”四个大字。
他对康道咸笑说:“百十步便到了,今晚料理好潘道姑,本公子重重有赏。”
“料理?”康道咸差点惊叫出来,顾不得腰酸背痛。
“公子真要杀她,杀不得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