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高啊,比大姑爷,二姑爷好看多了。”
徐景轻轻抿了口茶,微微一笑,礼节性的询问伯父在哪里。
朱氏叹口气道:“你伯父也在忙,他在京师,那个张首辅不是在推考成法吗?翰林院里公文繁缛,你伯父一个人,又要侍读,又要准备秋季顺天府乡试·····”
徐景对王锡爵了解不多,所以听得格外认真,身子微微前倾。
朱氏忽然想起什么,放下茶盏,对徐景道:“我听荆石说,京师有御史下来,贤婿可知?”
“小婿略有耳闻,不过往年御史到苏杭,都是家父在接待,小婿也不管这些。”
朱氏听了,神色微变,连忙道:
“对对对,公门的事,让他们公门里的人去做。”
康道咸使了个眼色,徐景起身拱手道:“伯母见笑,小婿这次来的匆忙,略备薄礼,全当徐家一份心意,请伯母收下。”
说着,康道咸将木匣捧上,朱氏也不去看那木匣子,只问道:
“此中为何物?”
徐景毕恭毕敬:“小婿在苏州府时,常听家父提起,伯父雅好丹青,小婿将此事挂念心头,这次过来,便拿了几幅黄庭坚的字画,不值什么钱,我母亲让拿了件衣裳来,还有几件南洋产的胭脂水粉····”
王家家训:不欺天,不害人,不收一文钱。
嘉靖十九年,王锡爵随其父在海滨居住,有族人兄弟俩争夺家产。其兄以一锭白银给王锡爵请他转交其父,让王梦祥在家产争夺中偏袒于他。但王爵锡拿过银子跑出门外,站在桥上对人说:“这是何物?这是对我的侮辱。”然后把银子扔到河里去。
不过这毕竟是女婿送的礼物,若不收下,于礼不通。
朱氏推辞了一会儿,见徐景态度坚决,只得收下那件妆花过肩云蟒绸衣,其他的书画胭脂东珠,坚决不要。
徐景也不勉强,坐着喝了会儿茶,聊了些苏州趣闻,见快到正午,便起身道:
“伯母,时候不早,小婿不便叨扰,小婿与王桂亲事······”
“就定在三月初六,良辰吉日。”
徐景大吃一惊,没想到王家答应的如此干脆。
又寒暄几句,徐景便要告辞。
朱氏哪里肯让走,挽留道:“贤婿从府城过来,百十里路,不吃一口饭便让你走,太仓人知道,会笑话我们王家不知礼数的,贤婿若是困乏了,可让门童带去你去院中看看庭竹桃花,解解乏。”
朱氏边说,边招来门童,对那门童叮嘱几句,徐景不用去猜也知道,是要他避开小姐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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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落英缤纷。
门童刚刚才收了徐景银子,这会儿带着徐公子和清客,便格外的卖力,一路指指点点,详细给两人介绍王府的构造,三人走过一处池水,但见十几亩的池塘中,鸟语鸣啭,野鹭浮水。
登亭远眺,涌泉曲深迂回,假山奇峰叠峦,池泽中藻荇交横,游鱼戏水。
康道咸啧啧称奇,一遍遍感慨太仓王家之豪奢。
徐景一边听书童介绍,一边望向四周花木山石,久在樊笼里的心,此刻被放归自然。
走到假山尽头,拐角处出现一道飞檐。
门童忽然停住,“公子,请这边走,我们不必过去了,过了这条小堤,再走几步,便是小姐的闺房,小少爷也住那边。”
听到这话,徐景立即从庭园美色中回到现实,他朝康道咸使了个眼色,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妙哉!妙哉!”
门童被他吓了一跳,刚才还温文尔雅的徐公子突然像变成个疯子,口中念念有词,门童吓得快叫出声来。
老康一把搂住他肩膀,拽着就往亭子那边走。
“小哥不知,我家公子每每文思泉涌,必要仰天大笑,手舞足蹈,才能作出好文章!想必是刚才看了你家庭院景色,有了灵感,我们快走开,公子作文时,方圆百步不得有人!让他一人好好琢磨。”
老康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过几日便是乡试,公子考了三次了,都没过,这次再不过,小哥,你知道为兄会是什么下场吗”
门童被唬得一愣一愣,盯着康道咸直摇头。
“咔嚓!”
康道咸劈掌,猛地在门童两腿之间一砍。
“老爷说,公子再考不中,就把我送到秦淮河当男妓!”
门童打了个哆嗦,惊魂未定。
“快走,公子要用功了!”
门童双腿夹紧,头也不回的逃走。
徐景等两人走远,立即整理发冠,拽步朝王桂闺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