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朱翊钧方才铜钱,银豆子撒得太高兴,丢得满地上都是,十几个火者哪里捡得过来。朱翊钧连忙对身旁服侍的太监,宫女道:“没用的东西,你们也去通通给朕捡起来。”
宫女,老太监们听了应了一声,当下埋头在地上拾捡,慌乱中,有数人头脸撞在一起,仰天摔跤。
换了平时,这一幕必可惹得天子大笑,但眼下万历却是急得直跺脚。
这时候殿门外有人道:“左柱国太傅,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陛见!”
“给朕退下!”
朱翊钧疾喝一声,在忙碌的宫女火者,立即退下各就其位。
在匆忙之间,朱翊钧立即重新坐好,却发觉案上有几份字帖,画集。朱翊钧以前字写得很好,得到教导他几位翰林夸奖,但张居正知道后,却说书法对于一国之君而言粗略的掌握就可以了,一国之君该真正学习的是经国治世之道。
亡国之君宋徽宗就因喜爱书法而丢了天下,故而不许朱翊钧再将精力放在书法上。
朱翊钧将字帖,画集立即丢在龙椅上,然后一屁股坐下,摆出了一个正襟危坐,再从手边端起一本《四书直解》,摆出一个在认真读书的勤奋皇帝姿态。
待殿门开启了那一刻,朱翊钧作出《四书直解》刚从手中放下的样子,看向进来的张居正,平静的笑了笑。
演技满分!
张居正入殿后,先是扫视四周,见没有异状,又看到朱翊钧手中那本四书直解,这才跪下磕头道:“臣张居正叩见陛下!”
“张先生平身!”
自天子十岁登基以来,张居正辅政八年,朱翊钧对张居正行师臣之礼。
在给张居正下御札时,朱翊钧从不直呼其名,只称先生和元辅,平日见面,也只称先生或张先生。
张居正起身后,朱翊钧将手按在书上道:“朕方才在读四书直解时,想起张先生曾道,致知出大学,良知出孟子两句话,略有所悟。”
张居正抬了抬脚,将靴子挪至一旁,但见脚下多了一颗闪闪发光的银豆子。
看到这一幕,万历以手支额,露出了一个'朕要挂了'的表情。
张居正垂着眼皮道:“陛下,大学里道,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故而微臣才道,致知出于大学。陛下读大学既知致知,那敢问何谓诚其意?”
万历脸色涨红,然后嗫嚅地道:“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张居正威然道:“陛下记得,要欺臣可以,但切记得,毋自欺这三个字。“
万历听了当下道:“张先生,寡人受教了。“
张居正目光扫过,众宫女,太监都是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乾清宫里沉默了一阵,众人都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连万历皇帝额头上汗珠也是一颗颗地冒出来。
半饷后,张居正方道:“陛下,微臣此来是向陛下奏请殿试时读卷官之事。“
说完张居正递了一奏章,由太监再转递至天子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