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公,你为何将林延潮的卷子排在了闲草集的卷首?孙儿的文章丝毫不比他差啊!‘林泉问道。
林垠眉头一皱道:“因为他是府试第一啊,理应放在卷首。”
林泉急道:‘可是他既府试第一,已是占尽了风光,为何在这里也便宜他。还有这压卷一篇,为何也排了他的文章,你篇首篇末的好处都给他占尽了。闲草集到底是给书院弟子出书,还是给他一人出名?‘
林泉这一长窜的话道出后,见林垠神色变了,当下也自觉的过分,垂下头道:“老叔公,泉儿失言了。”
林垠摇了摇头问道:‘他卷末那篇为学,你读了吗?‘
林泉道:‘看过了,平平而已,泉儿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我们书院里任何一篇文章都比他强。‘
“你。”林垠摇了摇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怎么孙儿说得不对吗?通篇言语浅白,简直不知所云。”
林垠叹了口气道:‘泉儿,你天资很高,不亚于你祖父,但你就是不能见贤思齐。林延潮这篇文章,你若是认真用心去读,怎么会不知此文用词之精当,喻意之好。都是你一心嫉妒,结果文章只看了表面,未入肌里。‘
林泉没料到一贯疼爱自己的老叔公,竟也是这么疾言厉色说了一通。
他不敢顶撞,含着眼泪在眼珠里打转。
林垠上前抚了抚他的肩膀道:“天下才子多如过江之鲫,延潮不过是其中一个,你若是不能克此妒贤之心,难成大器,诗有云,不忮不求,何用不藏。你要记着。”
林泉心底不服,口里只能道:‘是,山长。‘
离去时,林泉重重跺脚,什么破文章,明明就是你偏心,到了院试时,你们就会知道谁的文章,是真写得好!
而在书院另一旁,叶向高拿着从他人拿,借来抄录下《为学》一篇,正在仔细揣摩。
朱子阁里,灯火通明。
一只小蛙蹦达地从院子外的荒草跳到窗台上,瞪圆着眼珠子盯着,正捧书苦读的弟子们。
哇!哇!
几声蛙鸣下,上舍的弟子们读书读到三更,是家常便饭。
夏日苦闷,弟子们穿着薄衫拒桌写着卷子,不停,额上的汗水,不知不觉滴在纸上,洇晕开来。
众人论读书的天资都在伯仲之间,比得就是谁更刻苦一些了。
夜更深了,二梅书屋外的两株梅树,静静等着寒冬之时绽放。
七月中旬,新任提学官终于抵达省城。
一至省城,陶提学就入驻考棚,宣布闭门锁院,谢绝一切探视。
随即府衙发出公告,公示了八月院试的日期,令童生去府衙领取报名文书。
合福州一府的童生,来省城吊考。
一般而言,提学官走哪考哪,走到哪个县,考到哪个县。如果督学腿脚懒了,就把童生们集中到一地进行道试,称之为吊考。
按照常理,一个县在提学官的三年任期里,要进行两次院试。但实际上,这很难说,文化昌明,离提学道署衙近一点的可以三年两试。但落后偏远的地区,提学一任也只能去一次,那院试也就一次。
事实上调一府两府弟子,集中院试,对于年幼的童生来说,要走几百里路去参加考试,十分不便。
但随着大明官员越来越懒,已成了常例,再说了,现在十几岁的童生,比例也没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