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甍之事,韩家上下早就准备。
次日章越闻讯而来时,但见韩府中白幡招魂都已周全。
韩琦妻子在先亡故,如今韩琦又是病逝,其丧事由其侄儿韩正彦来主持。
至于韩忠彦穿着孝子服一脸茫然,这里是相州,自没有汴京有那么多达官显贵上门问询,消息传至官家那还要些功夫。
所以韩忠彦一副无事可做的样子。
章越拜祭了韩琦后,便在后堂找到了韩忠彦。
韩忠彦道:“度之,你答允给爹爹写墓志铭的事太轻率了。”
章越道:“有何轻率?当初答允给你爹爹写安国寺塔记时,我便知道以后会摊上这么一事。”
说完韩忠彦与章越二人都是相视一笑,聪明人说话就不用说得太透。
“说说你吧,以后打算如何?”
韩忠彦苦笑,这些年他吃了好几个挂落,一个他在同知礼院是反对王安石提议在经筵上坐下讲经,然后因越王立嗣之事被罚铜三十斤。
此事与王安石脱不了干系。
此外三司大火之事又牵扯到韩忠彦。
这与吕惠卿相关。
这还是韩琦在的时候,尚且如此敲打韩忠彦,韩琦现在不在了怎么办?
因此章越抵达韩府时,子弟中那等惴惴不安的心情可想而知。
韩忠彦道:“度之可知晏几道现今如何吗?”
章越点点头,晏几道是晏殊的小儿子。
郑侠之案时,公人在郑侠家中抄的晏几道给他写的一首诗,诗云‘小白长红又满枝,筑球场外独支颐。春风自是人间客,主张繁华得几时?’”
因为这件事晏几道被牵扯进郑侠案中,以讥讽新政为名被下狱论处。
晏几道是宰相之子,姐夫冯京还是当朝参政,居然弄得如此狼狈。
韩忠彦道:“晏七此番获罪后,虽得官家赦免,可是家财散尽,已是一贫如洗。”
章越记得晏几道性子颇为高傲,他的诗词很有名,别人要拜访他,他却道今政事堂中半吾家旧客,未暇见也。
韩忠彦道:“以往爹爹在时,有他支撑着,为我们遮挡风雪。他一走这霜刀风剑便来了,他怕我落得与晏七无二。故而托你写墓志铭。看在你的面上,旁人便不敢动我韩家了。”
章越道:“师朴,王丞相虽是执拗,但不至于此。官家也不容人敢诋毁韩家。”
韩忠彦自嘲道:“爹爹去了,难道我韩家沦落到要求人托庇吗?”
章越道:“一时委曲求全并没什么,切莫学晏七。”
顿了顿章越道:“当然要紧的你当自立自强。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言语!”
韩忠彦嘴一撇道:“我一定要承你章三的情吗?”
章越失笑道:“你我同窗一场!有什么交情比得过如此!”
韩忠彦不屑地道:“何止同窗,别忘了,你我还是同年。”
“对,对,我差点忘了。”
韩忠彦道:“你等我三年,三年后咱们一起办大事,搅动整个天下。”
“大言不惭!”
二人相视同笑。
之后章越向韩忠彦告辞。
“小心辽人,北虏狡诈。”韩忠彦提醒道。
……
韩琦病逝的消息,由章越书信飞速传至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