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阴天,到了早上八点多钟,些许阳光才吝啬地、不很情愿地、懒洋洋的从窗户里照进卧室。桂花没有睡着,也不想起床,她也在筹划着一个行动。
她已经很长时间不和二栓一床睡觉了,独占一间大卧室,把二栓赶到另外一间存家什的房间里睡觉。总之,事事处处体现着他俩在家庭中的悬殊位置。曾有一次,桂花娘家来了两个女客人,她嫌二栓不会说话,穿衣打扮又不上眼,把他赶到东厢房一间搁放牛羊饲料的房间里待了一个上午,一直等到客人走了,才吃些剩菜剩饭。当然,二栓家里来了男客人,他还是很荣幸地陪着客人在堂屋里吃饭,虽然大气不敢喘,胆战心惊,厨房烧锅还是他不可更改的工作,但毕竟可以陪客人吃饭喝酒。二栓盼着家中经常来男客人,最好再留下吃饭,倒是不在乎吃喝,主要是自己可以稍微有些尊严,看在客人面子上,她不可能给自己吵架,即便客人走后她咋收拾他。
桂花瞪着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脑子在飞快的运转。哼!自己为姑娘的时候,也没见撇下什么东西,这5元钱借给大栓,就像掉进水盆里,连响声都没有,这口气咽不下去。总的有个说道理的地方吧?现在各种手段都用了,就是死活不给,只有选择别的办法了。听说村里一些难办的事情,私下解决不了就动公,让镇里干部主持一个公道。找村里,村里那帮熊人,啥事也给办不了,而且给大栓串通一气,成天酒山肉海的,不会向着自己说话的。对,找公家,去镇上告他,让他再拽熊!这种想法猛然强烈起来,在胸膛里就像一只小鹿,起劲地撺掇、冲撞着,感觉床上像有一百根针在扎自己,让她再也不能躺在床上。
起床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来到二栓睡觉的房门前,刚走近屋门,就听到里边如雷的鼾声。她心头的火苗又冒起来,自己嘟囔着:无心无肝的玩意,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天这么晚了,还不起床。她用力地敲击着屋门,二栓癔癔怔怔地问道:“谁啊?”,“谁!你祖宗,睡到几点啊?趁早别起床了,死在床上吧!”
“大早上就咒俺死········”,二栓轻声嘟囔着,然后高声答应着,“起来了,起来了”。他从被窝里钻出来,蹬上裤子,穿上鞋子,冲出房间。
“几点了?还和猪一样死睡”,桂花对着他喊道。
二栓迎头看看东边的天空,“阴天,不知道天亮了,是不早了”。
“走,咱去镇上一趟”,桂花边说着,边推出自行车,“你推着你的车子”。
“还没有吃早饭呢,着急忙火的去镇上干嘛?”
“吃完饭人家就下班了,”桂花在给自行车打气,打一下,嘴里喷出一句,“娘的·······没有办法了·······老娘吃过谁的亏·······找说理的地方去,让你丢人丢到镇上”。
“咱到底去做啥?”
“告你那个**大哥,欠咱的钱不还”。
“你还有完没完,这点事情值得这么做吗!我······不去了!”二栓把刚打开撑子的自行车放下,把撑子又收起来。
“你又说丧气话,事都是你惹起来的,如果你不借给他钱,咱能吃这么大的亏啊!今天告他去”。桂花把打气筒往旁边一丢,怒目圆睁地看着二栓,像是要吃掉他,“你如果不去,我就用这个打气筒抡你”,桂花做出要拾起打气筒的姿势。
“行,行,跟你去,跟你去”二栓赶忙答应。两个人,桂花在前,二栓跟在后边,推着自行车走出家门。然后,桂花飞身上车,快速地蹬着,二栓紧随其后。
虽然他们住的村庄距镇驻地不远,但一年去镇上没有几次,除非家中发生重大事情,需要盖章开信什么的。何况他们在镇上也没有什么关系,在他们的心目中,镇政府就是大衙门,镇政府前边的那条街相当于bj的长安街,感觉那么神圣。别看桂花在村里、在家里是泼妇,天不怕、地不怕,但真的到了这个地方,她可是歇菜了。
“干么的?咋不打招呼就往里闯?”在镇政府的大门口,门卫挡住了他们。
“大爷,俺是来办事的”。
“办什么事?先登记”。
“俺告人”,二栓在登记处写上自己的名字,桂花冲上来冒了这么一句。
“打官司啊!去那边法庭,就是第一排房子里边,挂着牌子呢!”门卫大爷用手给他们指划着。
从大门到法庭不到1米的样子,她双腿就像灌了铅,走得很慢,而且在小声嘀咕着,“你是男人,进门你先说”。
“是你来告状的,又不是我,我也说不清啊!”
“熊样,脓包,蠢猪,吊死鬼样”,桂花小声骂着,慢慢往前挪动着。
来到法庭,还是桂花跨进去,二栓习惯地蹲在门口地上,掏出烟,心不在焉地吸着。
“大嫂,您坐,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大兄弟,俺告人!”桂花局促不安地坐在一张连椅的边缘,手不知道放在那里合适,就干脆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