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很是暧昧，三栓回到村后，感情快速升温，燕子在爱的表达上更是张扬、直白；三栓心里喜欢她，但迫于严酷的现状，总是遮遮掩掩，羞羞答答。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宣告他永远没有机会。燕子的父母这么一闹，彻底摧垮了他对爱情的信心，让本来很不自信的他，更是感觉爱情离自己那么遥远。

三栓设想了很多。虽然家庭条件比不上，但自己聪明，有文化，就是在家里种地，也会让燕子过上好日子的；如果真的如愿考上大学，他就给燕子把恋爱关系确定下来。在自己最落魄、最困难的时候，是燕子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给他鼓励和帮助，他心存感激。但现在一切设计都化为泡影。

他又反过来想，是她父母不愿意的，不是燕子的意见，燕子是爱自己的。听邻居说，燕子回家后给她父母大闹了一场，而且不吃不喝好几天，她父母没有办法，只好把她送到姑姑家待几天，其实也是把她看管起来，搞得草木皆兵的样子，听说还四处托媒人，想尽快给燕子找婆家。

他和燕子之间没有承诺，没有约定，甚至没有表露爱意的话。燕子能够坚持多久，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坚守多久，他也没有信心。他渴望纯纯的爱情，但爱情也是物质的，这份爱情属于自己吗？他常常在深夜里询问自己。

还有让他纠结的，就是大学录取书还没有来。他很自信，一定能够考上大学，他的几个同学已经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他在纳闷，也几次去学校问，学校也说不知道。他心急如焚，每天早上都在路上等邮递员，但等来的是失望，是懊丧，是不是命运再次给自己开玩笑？

即便自己没有钱，上不起这个大学，但考上大学，也是对自己的一个肯定，也让老少爷们看看，我三栓不是蠢人，不是愚人，是一个有价值的人。现在连二狗这样的人都看不起自己，他感觉很失败。他初涉社会，急于想证明自己，也急于想表现自己，唯恐别人忽略自己。在这一点上，他和村里人没有什么不一样，要说不一样是自己更加理性，他们更加直白。

就像种地，他想让村里人们看看，自己不光会读书，而且还会种地，他们会的，自己也能行。但过了这么几个月，他四处碰壁，越来越不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他打算好了，如果真的落榜了，也不打算复读，就好好种这块地，然后再做点别的营生。这个计划他筹划了很久，也很成熟，但又无处去落实。

在哥哥嫂子的帮衬下，他请了一桌子客，想借此给兄弟爷们联络下感情。做好了菜，请的好几个人借故没有来，就是来了几个，也是啥话不说，黑吃黑喝，喝多了，吹得山崩地裂，海阔天空。送走客人，自己又喝了半瓶白酒，他醉了，躺在床上，天旋地转，开始翻江倒海地呕吐。

自从回到家里，第一次感觉喝醉酒是这么好，这样一直迷糊下去多好啊!他想融入他们，和他们一样的笑，一样的哭，但他们总是拒人千里，没有办法接近，他在游离这群人，还是这群人在远离他，他想不明白。

一直睡到晚上，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家门，靠在村边的一棵柳树下，夜色不留痕迹地将他吞没。他朦朦胧胧地看到燕子家的院子里还亮着灯，不知道燕子是不是在家。在醉酒后的夜色里，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体会到一种真实。

“是三栓吧！这么晚了，在这里干啥？”老憨刚从村里出来，正巧遇到三栓。

“老憨啊，老憨，老憨，哈哈，你也看不起我吗？”三栓颠倒着步伐，手指着老憨说。

“你看这孩子，咋喝这么多？”老憨一边说着，一边去拉三栓。

三栓胡乱地拨开他，竖起大拇指在老憨眼前晃悠，“你别管，，，，，我的事，，哎！还是老憨好啊，老憨是一个好人，嗯！好人，好人”。

“别说胡话了，咱村里人对你都好着哩”。

“别诓我了，谁对我好，你说。。。。。。谁对我好，你说，你说”。

“好人和坏人，也没有写在脸上”。

“这么有哲理的话，不是哲学家说出来的，是老憨说的，我看，真理都是在民间”，三栓开始有些清醒。

“别拽文了，快给我回家吧!”

“也该回家了！回家，回家”，三栓跟着老憨晃晃悠悠地走回家。

老憨的手电筒照出惨淡的光亮在晃动，一老一少的背影在慢慢移动着。老憨一直把三栓送到家门口，又嘱咐了几句。三栓慢慢往家走，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背部开始发热，心情开始激动。他勇敢地回头，看到燕子在他家的大门口，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他俩的眼睛快速对视了一会，又都立即分开。

燕子折回大门里，把大门插上，三栓还是站在哪里不动，一直等到她家院子里的电灯熄灭，才走进自己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