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太阳红彤彤的,距离村庄最近,像天空跌落下的圆形风筝,挂在山头、树枝、烟筒上,仿佛触手即到,街里已经开始朦胧。
村委大院里放映电影的声音已经响起,但三栓没有心思去看,因为儿时最好的伙伴石柱要来串门。
他这才醒悟,燕子是暗示约自己一块去看电影,但当时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四间石头正房,院子西边是一间厨房。院落很久没有人收拾,到处是垃圾、柴草,显得很是荒凉。这是二老含辛茹苦盖起来的房子,他开始彻底打扫院子、房间,把家什物件擦拭一新。从厨房搬出一个泥巴糊的柴火炉子,开始烧水。
“三栓,咋没去看电影”,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猛地抬头,看到本家二叔张大雨已经走到身后。
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是在一个下雨天出生的。四十多岁的样子,高高的个子,瘦瘦的,小小的眼睛,鹰钩鼻。出了名的聪明人,外号叫诸葛亮,也是一个能干的人,不仅种着地,还管理着村里的两眼机井,负责给大伙浇地。每天的晚上,他都夹着一个本子,走到那家不用说,也知道是来要浇地款的;如果他不夹着本子,大家也知道是专门来串门的。
大雨和三栓家是世交,在清末民国年间,三栓的老爷爷很聪明,开着药房、染坊,是附近出名的大户。大雨的爷爷从河南逃荒来到这里,是三栓的老爷爷留下他们在家做长工,繁衍至大雨这一代,两家关系都很好。在三栓的印象里,那时大雨天天在他家玩,有时和父亲喝水聊天到深夜,三栓睡醒了几次,看着他们还在说话。
“你看,来时忘记把本子放下,今天是实实在在地来看你的”,边说着,边把胳膊里夹着的账本子放在口袋里,似乎告诉三栓,今天不是来要账的。但三栓明白,还真的欠他35元的浇地款。
“二叔,早该给您的,我这就给您拿钱”。
说着,三栓从柜子里拿出3元钱,再找5元钱,实在没有了,三栓只好说,“您先拿着这些,等明天再把下欠的5元钱给您送去”。
“不急,不急,”他一边接着钱,一边拿出一支笔,在三栓家的墙上写上“欠5元钱”。看到这一幕,三栓脸腾地红了,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还是担心还不起这个钱?
三栓沏上茶,给大雨倒上一碗。大雨把钱放进带来的包里,顺手放在身子旁边,端起三栓递过来的茶水,猛地喝了一口。看来,这个时候才开始真正聊天。
大雨点上一支烟,习惯地翘起二郎腿,“三栓,下学了,有啥打算吗?”
“二叔,没有什么打算,走着看呗”,三栓本来想说点掏心窝话的,但现在没有一点说话的兴致,反而感觉大雨的陌生。
“当年咱两家好得像一家人,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小就看你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