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到地,大伙儿心思都放在地上,开始精心侍弄起来。三栓也想侍弄,但不知道如何插手。
老憨在街上遇到他,说,“三栓,人家都开始整地了,明天我领着你干”,三栓很是感激,一再说谢谢、谢谢。他头也没有回,手叉在背后,悠悠地走开。
这天一大早,三栓来到地里,老憨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他先用铁锨培起一条土埂示范给三栓看,“现在正是点种春玉米的时候,过了这个节气就白搭了,”边说着,他起身,擦擦汗,又埋头用铁锨熟练地培土。每家地里要培起若干地陇梗,有了地垄梗,就方便浇地和点种。
“年轻人一学就会,你自己照这个样干吧。以后有用我的地方,就只管说,我没有本事,干庄稼活还行”。
三栓按照老憨示范的样子干起来。
“傻根,想啥哪?”突然传来女性特有的轻柔、脆生的声音,三栓回头一看,发现王燕在自己附近的地里干活。
“你也在这里干活”,虽然没有过去看到她时的激动,但还是有点紧张,毕竟她在三栓心里装了好几年。
王燕小名叫燕子,和三栓是同岁,住在一条街里,她住街的一头,他住街的另一头。从小学到高中他们都是同班同学,虽然很少说话,但彼此又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彼此的脚步声,甚至呼吸声。
燕子长得并不漂亮,曾经给三栓带来异样的感觉,他为她勃发过冲动和激情,产生过羞涩和紧张。
这种复杂的感情,陪伴着三栓上了高中才逐渐淡化。直到上高中二年级的时候,燕子退学回家,这种感觉才真正消失,失却了年少的懵懂和青涩。
上初中的时候,燕子的影子始终在三栓脑海里浮现,想见到,又怕见到。只能在自己的空间里偷偷想着,在毫无经验的情景下大胆的设想着,幻想着一种奇遇,一种浪漫,但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坚强的勇气付诸实施,一再的谋划,一再地放弃,一再的遗憾。
每天早上上学时,他总是穿戴整齐地早走一会,在街里徘徊,等燕子出现后,或者在后边默默跟着,或者紧走几步擦肩而过,然后一起到学校,为的就是见她一面。如果燕子请假,几天不见面,心里就空落落的。但见面了,又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唯恐看出自己的心事。每天被这种莫须有的感情折磨着。
三栓学习很好,但家庭困难,买个纸笔都的用鸡蛋去村里小卖铺里换。虽然喜欢燕子,但又怕看不起自己,担心接触深了让自己难堪。燕子的爸爸木生在村里当会计,她在农村就是干部子女了,处处有优越感。她欣赏三栓,喜欢他的聪明好学,而且总是想办法接近他,三栓在她心里逐渐占据很大空间,但又感觉他那是么冷淡,比女孩还腼腆,心里埋怨他太傻。
在学校的时候,为了接近三栓,她让爸爸给老师求情,又给三栓的同桌送了一个本子,才如愿以偿地调到和三栓一张桌子上。
他渴望燕子和自己在一起,但又不想表达出很喜欢的样子,有点多此一举、装模作样地用小刀把课桌一分为二,在两个人之间划了一道杠,算是界限吧,强调谁也不允许越过。
这可把燕子给气哭了,她在那条杠的中间用钢笔写了一个“恨”字,恨字竖心旁的竖杠恰恰在那条线上,三栓气得咋呼,“你乱写字,还把半边字写到我这边”。
“笨死你,知道啥意思吗?”燕子杏眼瞪着他说。
“你说,你说,”三栓鼓足勇气用胳膊肘子顶着她。
“你的胳膊过界了”,燕子推搡着,两个人顶过来、搡过去,像两军交战,斗了几个来回,还是燕子大气,“不和你一样了,告诉你,知道为啥这么写吗?”燕子没有等他答话,继续说:“用你画的竖线当做恨字的竖杠,恨字竖心旁在我这边,说明我心里恨你,你那边是艮,就是良心的良字去一个点,是告诉你,你没有一点良心”。
“哈哈,哈哈,”三栓抚着头皮,说,“才女,才女,我咋没有发现你有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