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乐回到店里,倒杯水,咕噜咕噜地吞下,啊,肩膀的衣袖把嘴擦干。电风扇在吱吱地转着,巴哥和李普都不在,门外的天空被热浪滚烫。
他拿出手机翻找着通讯录,拨通,三声,有回应了。
胡乐说:“蓝兄,是蓝兄吗?”
电话那头沉默一下。说:“哪位呀?”
胡乐说:“我,胡乐。”
蓝兄说:“哟,胡老板!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胡乐说:“啊,是我是我。”
蓝兄说:“胡老板,最近如何?”
胡乐说:“还好。你怎样?”
蓝兄说:“我,我没那么好。找我是那证的事是吧?”
胡乐说:“还真是,还以为你电话要打不通了。”
蓝兄说:“我这顺子靓号怎么舍得换,而且又没做有亏心事,怕啥接电话。”
胡乐说:“想问你呢,怎么回事啊?”
蓝兄说:“什么呀?”
胡乐说:“那么不靠谱,我都被罚钱了!”
蓝兄说:“咦,被罚钱?”
胡乐说:“是啊,几千块就去掉,两个月白做!”
蓝兄说:“不是吧,那么快,我这边收到消息人家还没开始收,现在就是查证而已。”
胡乐说:“呃,这,准备了!这么不靠谱!”
又说:“前几天有个老板来我这收废纸,我没卖,说我给价太低,其他老板来都不止那个数。怎么我没卖,铺子马上就被查,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蓝兄说:“哪是,反正不是我啊胡老板,不过最近你们这块动静确实不小,很多地方复工都用到你们。你看没看新闻,最近上面变动大嘛,这翻来覆去,我们日子也不好过不是?”
胡乐说:“是,我也是没办法才打电话问你,你看怎么解决吧。”
蓝兄说:“这事儿简单。”胡乐说:“简单?”
蓝兄说:“简单,再办一个不就行了。”
胡乐说:“我要能再办一个下来还找你。”
蓝兄说:“找我没用,我现在不做这事。”
胡乐说:“你跑路了?”
蓝兄说:“哎呀,我是转正啦。不做那也能活。”
胡乐开始东张西望,看到门边有一纸箱,打开,里面是些旧书。他翻看几眼,说:“那——”
蓝兄说:“你这事儿,小事儿。说白了就是新政策出台,旧法不管用了。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去找他重新走一遍关系就行。”
胡乐说:“这么简单?”
蓝兄说:“就这么简单,你什么东西转手了牌子肯定得换吧?”
胡乐松一口气,说:“行,蓝兄,谢谢你了。”
蓝兄说:“胡老板客气!”
随手打开一本,第一页写有魏哥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字体。再看几本,总体来说是整洁的,没有涂画,也没有折页。纸张已经发黄,有的沾上几处水渍,小说,初高中的课本,报纸,一些通识手册,笔记本,漫画书,英文词典胡乐把纸箱里的书全部拿出来,泛泛看几眼,从课本来看,魏哥确实没有做笔记的习惯。
看了眼时间,李普和巴哥差不多回来了。胡乐把这些书从高到低摆到架子上,不多,可就连架子最高层的“奥特曼”都沾得几分书卷气。
傍晚,门响了,巴哥把三轮车停在门外后进来找工具,下午李普想把三轮车蹬上坡,可到一半却把车链绷断,两人慢悠悠往店里推,回得晚点。
胡乐说:“晚上再修吧,我煮了面条,等下泡烂了。”
巴哥说:“呵呵。”
胡乐冲在巷口商铺蹭空调的李普喊:“李普!”
李普转头看一眼,不舍,但还是踢上脱鞋往巷里走。
胡乐在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三个一次性的塑料杯,倒满,可乐在杯里呼呼吐气。
李普仰头喝下,嗝,啊,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夕阳从门外照进,落在身上,但不烦躁。
胡乐对巴哥说:“巴哥,别修了,吃面条!”
巴哥抹一把汗,转头看眼,又继续捣鼓着三轮车的事。
李普说:“老胡,得空吗,你再帮我把头发剪短点,太他妈热了。”
胡乐说:“哦。”
李普光着膀子背对着胡乐,一缕一缕头发掉下,只是声音听起来比之前厚重几分。他转头看眼,大骂:“我操!这把剪刀不是剪肉骨的!”
胡乐说:“叼!都一样,别乱动!”
饭后三人围坐在一起抽烟,那个每天需要上发条的闹钟在沙沙作响,胡乐眯着眼,继续翻看着魏哥的笔记本:
想喝汽水/
杯里放上两块冰/
夏日很长/
漫长/
有大背心/
还有你/
你是我的气泡水
人们爱看小丑表演/
为小丑买单/
是内心自己/
唾弃又向往
酒足饭饱/
精虫上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