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乐说:“之前我被开的时候也没和家里说,怕得要死。”
老李说:“有什么好怕的?”
胡乐说:“怕他们唠叨,一唠叨,我心就烦,心一烦,关系就会变差。”
老李说:“他们说你什么?”
胡乐说:“我怕他们催我快点找对象结婚,我这才多少岁,读书的时候把我捏得死死的,这刚出来不到半年,我和我妈打电话她就想让我带对象回去。读书的时候说要学聪明不能在女人身上花钱,说花这钱都是在帮别人养媳妇,现在说最好找个家里有车有房的姑娘,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我弟以后的路也能有个照应。现在谁都这么想,就不问问你儿子凭什么。”
老李说:“是啊,房子车子。啧。房子我已经在老家供有一套,车的话等以后慢慢赚到钱再买吧。我女朋友家里那边应该没什么讲法什么要求,我都做到,天天让我回去见面呢。”
胡乐说:“真好。”
老李说:“好什么,每个月的房贷就去掉大半,还好我按揭的三十年,压力没那么大。不过我听说过几年我老家那的房价也要开始涨了,再熬几年,有个目标,涨了我就辞职。”
胡乐说:“三十年。”
老李说:“还好,三十年,这眨眼我也快三十。现在主要是想到回家可能就要谈结婚,结婚就不同了,有责任了,先不说我计划乱了,到时候生小孩,小孩读书,以后的事都被牵着。妈的,我都还没想结婚,天天就知道逼我,妈的,我找这个女朋友真是算我倒霉,才多少岁,就想着把我关起来。”
胡乐说:“分了。”
老李说:“唉,分了又舍不得。”
胡乐说:“唉,都是不切实际。就我妈那样,说是为我好吧,也是,你女朋友说是为你好吧,也是,就是没考虑过我们是怎么想的。”
老李说:“你妈怎么了,刚才没注意听——哦哦,这。我爸妈这方面不太管我,六年级的时候我就带我女朋友回家,说是同学,顺便一起吃了饭。走了我爸就和我说,也不说别的,就说这个女孩不行,见了面连声叔叔阿姨都不会问好,又说她吃饭的时候没家教,一直挑菜,又说她长得不漂亮。听了他的话,不懂是不是受影响,反正很快就分了。后来又有几个,我爸还用同样的招数,我就不理他,再后来,他就懒得管我,有时还会问我最近怎么不带女朋友回家,我就说我哪里有,等你给我介绍相亲。”
胡乐说:“真好,我和我爸就没什么话聊,他成天说我不成体统这的那的,我就很不喜欢他这套。久了久了,就觉得关系疏远了。”
老李说:“再怎么远也是你老爹。”
胡乐说:“是啊,再怎么疏远也是我老爹,所以我就怕会这么远下去。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这居然也能说得通,不做吗?好像会更错。”
老李说:“我知道这个,‘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胡乐说:“前几天有个老师也这么说,哦,女老师,前不久刚认识的,挺漂亮。”
老李说:“怎么?”
胡乐说:“就是感觉她脾气不好,练体育的。”
老李说:“是有点难驾驭。”
胡乐说:“朋友,呃,同事而已。”
老李说:“十二点了。”
胡乐看了时钟,的确到十二点了。两人来到窗前打开窗户,对面楼窗户上是三两个身影,街道上的人都驻足,仰头。天空云层滚动,几道雷光闪过。胡乐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每到下雨天他就会拿一把雨伞拖着睡椅到楼下的空地,打着伞躺在睡椅上,眼睛盯着昏黄色的天空,闪电纹路,出现,天空正点亮,雷声,再把天暗下。
零点零三分。老李再次确认了时间没出差错,黑夜仍不被唤醒。街道下举着手机和相机的人影在骂骂咧咧地喧闹,再看去那栏滚动的广告,仍是没出差错,又过了五分钟,人群退散。
新的一年,本市开始实施全面的禁燃政策。新的一年要先行,从今年起,关闭所有烟花爆竹工厂及禁止生产和售卖。胡乐知道后举双手赞成,记忆中每年大年初一的时候空气里净是火药味,而且每年胡成都让他去点,那引线燃得飞快,很多时候还没来得及跑开噼里啪啦就跟在身后,禁了正好,改善空气,总算是办实事。也能让那些爱攀比的人少嘚瑟。只是觉得今后年味要一减再减,感到可惜。上班后校方要求每位老师签署一份承诺书和保证书,承诺积极举报与保证绝不燃放,胡乐当是平时下发的文件,看都不需要,签下。新的一年,又是一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