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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悲书 牟MuDIIII 8013 字 2023-05-18

二龙说:“你们干啥去了?”

胡乐说:“买肉。”

二龙说:“肉呢?”

条子说:“猪肉卖光了,运气好,今晚吃点好的,这。”

二龙接过袋子,里面躺着几只黑乎乎的虾。

二龙说:“这什么虾?”

条子说:“不认识。”

胡乐说:“好虾,十五块十五只,一元一只。”

二龙说:“这么好?”

胡乐说:“那是。”

老李拿过一看,说:“死的。”

胡乐凑过去看,说:“太挤了,放出来就动了。”

几人接了一盘水,把袋子里的虾倒出来,硬邦邦的,死透了。

胡乐在水里捞了捞,说:“这只还有气。赶紧杀了做虾饺。”

老李说:“你懂?”

胡乐说:“不就把肉包里面嘛。”

老李说:“做事哪能一加一那样想。”

胡乐说:“那,那死的也能吃吧,当是老板帮杀好的,没问题。”

胡乐抬起头看了一圈。条子说:“我不敢吃。”

胡乐说:“我吃,待会二龙你和我架个炉子烤虾吃。”

二龙说:“好主意。”

等老赵从城北赶回来的时候天要黑了,刚到楼下就听到胡乐和条子叽叽喳喳的闹声。浑浊的滚水里不断翻涌着一群歪瓜裂枣,除了老李包的能看出水平外,其余的说是饺子,倒更像快化开的汤圆。

老李说:“老赵,等你啦。再不来都吃完了。”

老赵笑笑,没有答复。

酒杯一杯一杯地碰,筷子起起落落。条子半瘫在椅子上,二龙给他嘴里送了一支烟,还要支起身子拿双手捂住二龙的火机点燃,老赵二龙还有他,幽幽地享受着吐纳的烟雾。胡乐搓了搓鼻头,干咳了几声,夹起一个饺子沾上酱汁往嘴里送,撅起嘴,吐气,饺子在嘴里打转。

胡乐含糊不清地说:“老李你这手艺真有够好的。”

老李酒劲上头,夹饺子半天没夹准地。

老李说:“我没说过,就我爷,以前就是个厨子,卖面条,我爸下岗潮那会儿买断工龄就自己在老家那开了个饭店,我一出生饭店就倒闭了。店没了,人还在,手艺还在,我爸和我妈之后进成衣厂,忙,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我是老大,学了两手。”

胡乐说:“我觉得你可以去开个饭店,准赚。”

老赵说:“对,连我这个专业炒菜的都没你做得好吃,准赚。现在什么股票,货币,电子商务都是有来无回,就那个金字塔效应,赚不到钱。”

条子说:“还是有能赚到的,没人赚,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赔。”

老赵说:“是有,肯定是有,少!”

老赵举起酒杯同条子碰,又是一杯酒下肚。

老赵说:“赚钱先不讲究多,先讲究稳。吃穿住三大样,人不能没有吃,不能没有穿,不能没有住,这三个路子赚钱就很稳。”

老李说:“哪有,都是赚的辛苦钱。做吃的凌晨去批发市场进货赚那几毛钱差价,每个月的店租,水电,员工工资,管理费,要办这个证那个证,招牌挂上去钱就要开始算。我爸以前开饭店,经常听他和别人聊天,说为什么饭店关了,不好做。起步很难,原材料要实惠质量也得过关,菜品要讲竞争,要有特色,有竞品,得有回头客,要有推送,复杂点的现在还有外卖平台的分成,不容易。总之小老板是最难,赚的经常就和本持平,遇到个天灾人祸还没处说理,一年能干出那三五块,还不如别人上班领个死的工资实在。偏偏那么多人眼红。”

二龙说:“先别想开店,就搞辆小推车,摆地摊,成本就下去了。”

老李说:“哪能,地头蛇保护费要钱吧,城管那边多少也要吧?”

老赵说:“是,地头蛇保护费就不少,我那店还没开就有人来收钱卖牌证,刚装修好就带一群人来饮茶,黑的白的,烟都送掉两条。以前没想那么多,门面一开张钱就往外窜。铺面租金,水电,每天醒来就开始算钱。都说到这了,我打算下个月走,不在这住,我干脆就在理发店搭张床睡。开店之后回来得少,太累,不想两头跑。你们空就过来坐坐。”

条子说:“老赵你要搬走?”

老赵说:“走了,只是一块睡觉的地方,在哪都一样,我要省点钱,开始存老婆本,二十八,老大不小了。”

胡乐支颐着,觉得此情此景在自己的记忆里曾经出现过,二龙和条子翘着二郎腿抽烟,老李闷闷地不说话,老赵说自己要走了,以后要找机会再见。胡乐看着酒杯里淡如白水的米二,觉得像极了那晚在刘老二大排档时的样子,只是比那晚真几分。自己活了多少年?回忆,离别总有几场戏。刘哥也好,张姐也好,自己也好,谁都在说场面话,做场面事,谁都不拆穿谁,只为在最后留一个好印象,日后便能好相见。可好坏又何妨呢,等离开了,谁都知道,再也不想见了,何必这么劳烦自己,把精力都花费在不必要的地方。谁会真的因为一个人的离开感到难过,谁不是第二天照常上班,没你不行?太行啦!

老赵说:“你们到时候有事找我就到理发店来,我每天都开门的。”

二龙说:“老赵,你这说不过去,怎么说这顿也该是你请。”

老赵说:“我口袋有多少钱你还不清楚,主要我之前没打算和你们说,下次,下次到我那整一顿!”

二龙说:“你还想畏罪潜逃?”

老赵说:“说那么难听,我是不想形式主义。”

二龙说:“老赵,吃个饭怎么就形式主义了,你来解释解释形式主义这四个字的意思。”

老赵答不上来。

胡乐说:“这酒怎么样?”

老赵说:“米二,我就这的人能不知道?妈的,这算什么酒,我一直当是水,解酒劲。”

胡乐说:“老李都不行了。”

老李说:“放屁!”

接着,胡乐仰面倒下,连带着椅子,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任二龙和条子两人扛起来扔到床上,带着酒气逃进梦中。

条子说:“老胡是不是睡得太多,连喝酒都没劲。”

二龙说:“就老胡那酒量什么时候行过?”

条子说:“哈哈哈,也是,老胡就是逞强——不行了,我觉得我差不多了,再喝,真咽不下口。”

条子转头,发现老赵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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