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文明圈决定向我们出售，或者说租借，一颗完整宜居的行星，并且承诺逐步将这颗行星拉入他们的文明圈之内。

“可是久经苦难的亚诺人们哪有资产购买那昂贵的宜居星球呢？只能以自身的劳动力作为抵押，在移居新星球的几百年内持续为他们供应矿产、粮食等劳动产品……浩浩荡荡的大转移之后，亚诺星便成了如今空荡荡的样子……”

这样的事例在茫茫宇宙中屡见不鲜，赛博文明圈的做法已经算是比较文明的了。星海时代的资本主义大公司，将一整颗星球的居民吃干抹净，白白获得一颗资源星后，往往还要他们感恩戴德。

一旁聆听的禾平被震惊了，三角贸易和这主意比起来都算是慈善家了，“为了一颗星球出卖整个种族的未来，丧失自主性直至完全变成别人的附庸？星际联邦不管事的吗？”

莉莉娅被禾平吓了一跳，赶紧怼回去：“冲着我们发脾气干什么，人家你情我愿的事情，而且又没有触及到大范围星际战争和动乱的天花板，关我们什么事？

“星际联邦又不是真正的政治实体，勉强只能起到大型宇宙战争拒止调解和文明进程推进的作用，这么多年都是粗放式管理的。”

这话确实是事实——作为神明的爱丽丝接手这个宇宙也才堪堪几千年，至于星际联邦这个组织也是审查官联合改革产生的，爱丽丝在成立之初还想叫它‘全宇宙相亲相爱大联合’呢。

“而且对于这种事情，顶多算是手下文明圈内的兼并，就算上报了也只是默许。你要记住——我们永远得站在中立的方向看待文明间的一切。”

禾平稍稍平静了下来，他现在知道了，刚刚莉莉娅话里的“我们”代指的是神明爱丽丝和所有审查官，以及包括他在内的助手们（临时工们。

况且自己也没资格为了别的文明做出的决定而热血上头：“抱歉有些失态了，我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让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观点。”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做了什么我们无从决定，我们只能尽可能地提供我们能做到的帮助。”莉莉娅看向塔塔，“想必塔塔这次申请文物保护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说彻底的“皈依者狂热”或者“二鬼子”可恨的话，饱经苦难的亚诺星人的选择便情有可原，他们实在是担惊受怕太久了。

相比继续躲在深不见底的岩层中，祈求明日不会撞上灭世级别的陨石，显然选择移民到阳光明媚气候稳定的外星球是更加明智的选择——即使要完全抛弃自己的母星，作为附庸加入其他文明。

倒不如说，其中更为极端的亚诺人甚至“乐见”抛弃母星的桥段？

“我……我们还是有很多清醒的同胞的……只是每次火雨季节，因天灾而丧失的人命就如同锤子一般重重敲打在所有留下来的同胞们心里，每次都会有人撑不住而屈服——

“留下来的那些人撑不住的最大理由并不是自己胆怯——亚诺星人从来就没有在天灾面前屈服过，而是害怕子孙后代继续困守在危险重重的母星完全找不到希望……”

莉莉娅沉默了，作为希灵审查官，她有责任在一个优质文明濒临灭顶之灾时出手援助，这也是审查官职位最初设立的缘由之一。至今论坛里面流传着诸多审查官拯救文明的可歌可泣的传说、跌宕起伏的任务，仍是不少宏宇宙种族津津乐道的故事。

但跨越诸多宇宙过来，总有一些事情不是绝对的、纯粹的，亚诺星并没有遭到灭顶之灾，即使居住环境困难、危险重重他们也曾想尽办法自救，这种坚韧不拔的文明秉性是希灵帝国最为欣赏的。

至于选择皈依其他文明圈，放弃母星，彻底丧失主体性这种东西，都算是世俗的选择，审查官们想干预也无从下手。

沉默的气氛间，飞船以飞快的速度逼近亚诺星，很快就能看到坑坑洼洼的星球表面了。

塔塔打起精神，重拾笑容介绍着脚下的一切：“那里是比伯坑群，亿万年的陨铁持续烧毁坠落在那里形成了巨大的矿群山脉；

“那里是道尔大平原，其实是一颗巨大的覆灭级陨石的矿坑，很多很多年前曾夺去了一整个地下城居民的生命，不过里面地质松软，我们一般在春秋两季种植物；

“那里是蒸汽海，每每到火雨季节全部的水分都被蒸发到天空，露出底下珍贵的矿盐，我们经常冒着生命危险去开采……”

如果说坑洼的陨石坑像大地的疤痕，那么亚诺星一定还处于烦恼的青春期。那些“痘印”和“鼓包”，一个个都记载了这颗星球受到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