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专家推测,双星轨道范围内可能存在星球,那我是会相信的。宇宙之大,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禾平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双星,“但是如果告诉我这样的星球也会存在生命,我……”
双星系统本身不算复杂,属于从几个世纪前起中学生就能学到的概念,自从人类的脚步踏足各处,实实在在见到和拍下来的双星系统也出现了很多。
但是如果有人说他明明白白地看见双星系统中诞生了生命,那估计不是吹嘘就是做梦。
甚至双星椭圆轨道中心质量较大的一个,是一个小型黑洞……
“黑洞与恒星共舞……这样的场景足够奇特了吧。”塔塔作为双星系统里的行星不稳定气候的受害者,看到两位星际联邦人士惊讶,隐隐还有些自豪。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亚诺人的先驱就在思索,如此艰难的环境究竟是天赐还是灾厄,我们的大地是否是唯一的世界中心,也诞生过或分裂或统一的宗教。我们向大地祈祷赐予天然可靠的洞穴,祈祷常态不变的环境,我们幻想里面构建的天国也都是一片祥和净土般的地下世界。在那里,没有火雨和严寒,天空照耀着温暖恒定的光照,天顶能够阻挡一切灾害。
“后来,随着一次又一次在火雨和严寒中的舍身观察,先贤们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头顶一暗一明的天体才是中心,我们的大地绕着它椭圆的轨道,因此才出现了极端的两个季度——冰封季漫长寒冷,火雨季短暂而危险,我们从大地崇拜又转向了天体崇拜。
“坚实的大地不仅给了我们遮蔽的洞穴,还带给了我们丰富的矿产,冶炼和工业的文明就此诞生,一切迅速发展,火焰和钢铁推动着我们打破了一切宗教和旧观念,我们就此开始重新认识星空之上的黑洞和恒星……
“随后,星空远方到来了我们的客人——赛博星。起初,他们只是在这颗星球上面迫降,当他们发现这里存在文明时,也是大吃一惊。我们帮助他们修好了飞船,他们回报以众多亚诺人还未探索的知识,甚至还有志愿者留下帮助我们学习语言。”
说到这里,塔塔脸上显示出一丝苦涩,斟酌了许久,还是衷实地开口:“对于赛博星的客人,我们是很感激的,他们带来了先进的科技和文化,留下的人更是无私地帮助我们,但是……”
“但是就此给你们找了一个父系文明,是吧?”莉莉娅已经猜到了后续发展的走向。
“一旦民族、国家、文明陷入庇护,失去的独立性、自主性可就没那么容易再次找回来。
“虽然没有他们的启发,可能亚诺星还得在低技术中发展数百年、数千年,隐藏在吸积盘中的超大陨石和物质碎片随时可能对亚诺星造成灭世级打击。
“但是在揠苗助长下,赛博星一定程度上给你们争取了发展的时间,可是付出的代价一定是惨痛的——
“亚诺文明会被锁死在赛博星的科技、文化框架内,从前的一切自主性、主体性被冲垮,从前的一切被逐为蛮荒,学习的一切被封为正统——外来的文化就此占据了主体,尽管他们本意可能并非如此。我说的对吧?”
莉莉娅一脸的凝重,类似的案例经常出没于各文明圈互相吞并的过程中。茫茫宇宙可不全是良善之辈,高级文明对低级文明的手段也不仅仅只有现实的武器。很多时候,光是宣扬“文化本体论”带来的慕强心理便足以从内部瓦解未曾设防的低级文明了。
说到底,“文明进化的终极目标就是为了获得更强大的文化,那与其自我发展不如加入他们”这样的想法,总归是一种看不见的、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星际联邦制定的禁止大规模星际战争的条例在这样的案例里属实是效用甚微。
“您说的没错,现实反而更加残酷”塔塔摆弄着阿卡林的叶子,心里十分复杂和苦涩。
“不少人流连于繁华先进的赛博星,用尽办法前往赛博星;少数人带着母星的愿景前去交涉,为我们带来了较为先进的科技。这颗星球很快就进入了快速发展的行列,电气冲击了蒸汽和齿轮的地下王国,报纸携带着外界的新鲜信息将亚诺星裹挟进入了星际的时代。
“如果到这里来说,依然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图景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谁也想不到的。
“赛博星的文化涌入地下的世界,引起了争相模仿和崇拜;源源不断的援助却让我们忘记了发展自己的工业和科技,以至于最后各种面板和电器设备都无法维修;看尽了赛博文明圈繁华的亚诺星人们很快对这片大地心生厌恶,渴望着加入遥不可及的赛博文明圈……”
是的,一系列剧情编排如此的顺理成章,合乎逻辑。意识形态的斗争到了这里,早已溃不成军,完全掉入了文化本体论的圈套,悲剧的结局已经近在眼前了。
塔塔转过身去,神色黯淡地继续讲述接下来的故事:
“好在对亚诺星的最后一击并不是惨烈的战事,而是一个甜蜜的陷阱:当绝大部分人得知我们星球的艰难并非普遍现象后,赛博星的大企业们抛出了最后的奶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