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听话就让他滚蛋!”周新杰背着手,一副傲气凌然的样子。
“崔一航、李梦坤,说说你们的看法。”
“老师,依我看,”崔一航神定气闲,如果他再拿个羽毛扇,那就真仿佛是诸葛亮了,“你要在班里多安插几个暗探,他们负责课堂、自习的监督,谁要是上课、上自习捣乱,就把谁的名字记下来。每天早上把纸条交到你这里,你按照班规,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
“你说的有道理。”蒋书轮点了点头。
“老……老师,俺的看法和崔一航一样,也……也认为班里需要几个暗探。”李梦坤一看老师很同意崔一航的看法,就急忙附和着。
“那谁适合当暗探?”蒋书轮又问道。
“老……老师,俺就行!”李梦坤举起了手。
崔一航狠狠地踩了一下李梦坤的脚,李梦坤疼得差点叫起来。
“好,崔一航、李梦坤,你们负责在早自习、午自习、晚自习以及课堂上,监督每个学生的学习状态,一旦发现有说话、睡觉、打闹的学生,立即记录其姓名,每天早上报到我这儿。周新杰负责晚自习的纪律,你需要在晚自习课上坐在讲台上,若发现有学生捣乱,要及时制止,但一定要记住,切不能采取暴力手段。当然,你们三个谁有睡觉现象的,也要记录,不能光监督别人,放松自己,我会不定时地在教室外观察你们!”
至此,他们才明白,原来老师名为让他们管班,实则是想管他们啊!但缰绳已经套上,野马再也不能横冲直撞了吧!
以后的每天夜自习,周新杰就坐在讲台上,监督着每位同学。同学们有的在奋笔疾书,写着老师布置的作业;有的在静静地思考,攻克着书本上的数学难题;有的在默默地发呆,思绪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周新杰呢,在讲台上也从来不看书,他左歪歪,右晃晃,抖着腿,眼睛不停地左右观望。他还时不时地咳嗽几声,以证明他的存在。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岸边的渔夫,手里拿着钢叉,望着这片大海里游动的小鱼,在寻找机会捕鱼。终于他盯上了一条“鱼”。
“李二罐,你在干啥!”周新杰忽然大声呵斥道,惊得全班同学浑身一颤。
“我……我在借同桌橡皮。”李二罐哆哆嗦嗦地说。李二罐长得瘦小,他的脸和耳朵又长又尖,活像一只大老鼠,因此同学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老鼠精”。他的个子是最低的,身体是最弱的,同学们也就常常欺负他。
“上自习不准借橡皮!出来!站到那个角落里!”周新杰命令道。
李二罐不敢不听,他拿着数学课本,鞋底嚓嚓地拖着地,走到教室前的角落里。
周新杰顿时产生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仿佛就是站在云层之上的天神,俯瞰着芸芸众生。他甚至觉得,这比和别人打架所带来的快感更强烈。打架是用拳头让别人屈服,使他们再也不敢骂自己是杀人犯的儿子,而现在是用权力让别人屈服,这权力能让他们乖乖地听自己的话,自己可以随便发号施令,为所欲为。权力真是好东西啊!他们三个都没有正确运用蒋老师交给他们的权力,反而滥用职权,最终集体堕落。
崔一航和李梦坤一开始还能严格要求自己,上课期间不再趴桌上睡觉,还细心观察每一个同学,发现有捣乱的,就记下他的姓名,第二天早上交到蒋书轮那儿。蒋书轮看到他们的进步,心里着实替他们高兴,也觉得自己想出的这个办法还挺管用。蒋书轮也渐渐变得懒惰了,他白天也不很在教室外面巡视,夜自习也很放心的把班级交给了周新杰。可是,过了些天,他们就坚持不下去了。那天晚上,他们又去上网了。第二天白天,他们的大脑混沌一片,睡意像汹涌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老师的声音仿佛是在梦境中发出来一般。崔一航的眼睛早就眯成了一条缝,他的头不时地上下摆动着。终于,欲望战胜了理智,崔一航一头栽到了桌上,呼呼大睡起来。紧跟着,周新杰、李梦坤也趴在桌上睡起来。渐渐地,他们感到,其实他们还是可以睡觉的,班里没人有权力管他们,也不敢管他们。崔一航和李梦坤每天照例记下几个同学的名字,有时他们睡了一整天,也不知道谁违反了纪律,就胡乱写几个和他们关系不好的同学,反正不写他们三个人的名字就行了。周新杰在晚自习课上也从来不管崔一航和李梦坤,任由他们捣乱、睡觉,他只管像李二罐这种好欺负的同学。
周新杰似乎就只管李二罐一个人。每次上夜自习,他总是紧紧盯着李二罐,一见他乱动,就立马呵斥道:“李二罐,站到角落里!”李二罐沮丧地站起来,耷拉着脑袋,鞋底仍旧嚓嚓地拖着地,走到他每天都要站的地方。由于夜自习他两节课都站着,李二罐的作业就越来越难完成,语文、数学、英语,各科作业都写得很潦草,那字迹就如同一条条蚯蚓在作业本上爬。
“你看你今天写的作业,李二罐!”英语老师呲地一声,撕了李二罐的作业本,“你都写成什么了!你写得这叫英语字母吗?”
李二罐哭了起来,他用手擦着泪,哽咽着说道:“夜自习我写作业,周新杰老是让我站教室前面,我没有桌子,只能左手拿着本,右手在本上写单词。”
“你夜自习都干啥了?为什么周新杰会老是让你站前面?”
“我没干啥。”
“没干啥周新杰会处罚你?班上那么多人他为什么不处罚别人?作业写不好别找那么多客观原因!”
李二罐低下头,沉默不语。
李二罐想把夜自习的事情告诉蒋书轮,但是他怕周新杰报复他,也怕蒋书轮不相信,反批评他一顿,但是兔子急了也是会跳墙的,李二罐恨得把牙咬得咯吱响,他下定了决心,以后的夜自习,周新杰休想让他再站到角落里。
这是晚上的七点半钟,月光下的校园静悄悄的,每间教室都灯火通明。你从教室窗户外望进去,学生们都在埋头苦读,绝大多数的孩子都戴着眼镜,手中拿着黑色的水笔,两眼无神地盯着一大堆的书本。这是中国的中学生们的缩影,他们从小就要接受最严格的教育,他们眼睛的近视度数越来越深,正在成长的身体因为过重的学习负担而愈加的虚弱。他们身处在这“牢狱”之中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考试中取得更高的分数,考上更好的高中,考入更好的大学!
但每个班也总是有那么一小撮学生,他们不关心分数,更不想考高中考大学,他们视学习如弃履,视分数如粪土,他们就是在混日子,他们在班里为所欲为,胡作非为,他们是老师们眼中的坏学生,是同学们眼中的小混混。。
周新杰作为那一小撮学生的代表,依然坐在灯火通明的教室的讲台上。他望着屋顶明亮的电棒,手里拿着一颗石子,做出扔向电棒的姿态。他真想把这灯都砸碎了,制造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同学们都看着他,以为他真要扔石子。
“周新杰,扔啊!使点劲儿扔啊!”崔一航起哄道。
“滚,你来扔!”周新杰不扔了,收拾起来石子,他也怕巡班的老师看到。
班级里出现了骚动,同学们借此机会,和同桌、邻桌说几句闲话,以发泄积存已久的沉默。嗡嗡声越来越大,声音已透过教室的窗户,向四周散去。
“李二罐,站起来!”周新杰忽然又大声叫道。那嗡嗡声也被惊得四处逃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二罐愣了一下,他本能地想站起来,但他又横下心,板下脸,两手握着拳头,坚决不站起来。
“李二罐,你没听见吗?站起来!”周新杰更大声了,语气更严厉了!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说话了吗?凭什么只罚我站?况且我是在问别人问题!”李二罐不服地说,他说得虽算不上铿锵有力,但也掷地有声,同学们都纷纷地把目光转向了他。
“你还敢狡辩?”周新杰“砰”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穿透门窗,直冲向校园中间的国旗台,“你站不站?”
“不站!”李二罐咬紧牙关,他誓与周新杰顽抗到底。
周新杰忽地站起来,推开板凳,直冲向李二罐。其实,周新杰并未真的怒不可遏,他只是维护他的面子,在众人面前,竟有人不听他的摆布,那多丢面子啊!他冲到李二罐面前,抓起他的胳膊就往外拖,李二罐用尽全力,死死地站在原地。周新杰人高马大的,他的力气可要比李二罐大得多。他猛一用力,李二罐的身体就被甩到空中,教室摆满了桌椅,他的头重重地磕在了桌角上。李二罐捂着头,身体瘫在地上,鲜血顺着手指流了出来,这是被桌角的边沿划破的。周新杰愣住了,同学们也都愣住了。许久,黄明豪跑了出去,叫道:“我去喊老师!”
蒋书轮坐在宿舍的桌前,他在静静地发呆。今天下午,他又碰到了妍珊。她还是那般柔弱,那般漂亮,长长的头发,泛红的脸庞,都深深地印在蒋书轮的眼中。只是,她似乎有些憔悴了,脸上甚至添了皱纹,她的眼睛空洞洞的,就像一眼干涸了的井,里面没有一丝的水。她走路有些摇晃,好像一碰到她就会摔倒的样子。他们是在学校与餐厅的路上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