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勒逆首已诛,圣皇厚德宽仁,不欲生灵涂炭,余者迷途知返,可不计从贼之过。”冉巡抚在校场上对着跪着的数千名弥勒军宣旨。
将士齐齐磕头,口中唤着感念天恩一类的话语。
“若有报国之志的,亦可留在军内,在沙场上搏个前程。”老大人最后扯着嗓子补充道。
这才是重头戏,底下霎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一月能给几两银子?”
“刨去吃喝,据说到手也能有个一二两银子。”
“反正俺家地少人多,正好出去参军。”
……
家乡遭了灾,愿意出去的青壮不在少数,弥勒军中最终定下从军的员额五千五百人。
宋荣华,授从四品宣武将军,领延绥参将之职,率三千五百人。
刘富贵,授从五品武略将军,领固原游击之职,率二千人。
改旗易帜后,二军便奉皇命向西北开拨,前去驻防宁陕之地,以御鞑靼。
……
“小王先生,小王先生!”黑汉从外面冲进排字间,身后是一脸无奈的齐掌柜。
“刘游击,有何贵干?”王索明从转轮排字架上抬起头来,对来人并不意外。
“俺听说大哥在中途上吊自杀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刘富贵口中喊叫着,手足胡乱地挥舞。
齐掌柜闻言脸色一变,知趣地唤出其它伙计,关上房门,只留二人在屋内。
“你来寻我作甚?”王索明面色冷漠,不露一点底细。
“旁人都说是因俺们背叛,大哥心灰意冷才上的吊,这断不可能,绝无可能!”黑汉眼里冒着泪光。
“俺在城里唯一的相识便是先生,还请帮俺问一问,到底是谁,害了大哥!”黑汉咬牙切齿地说道。
“谁会害他?你说谁会害他!官府还想来一出午门献首,保他还来不及,又怎会害他!”王索明开腔便如连珠炮。
“还不是他担心你们,担心仲平,万一有谁冲动之下去劫囚车,便坏了招安大局,还不如先自我了结,先断了你们念想!”王索明句句都戳到刘富贵心里。
“大哥!大哥!”黑汉掩面,无声地哭泣。
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王索明心中有些触动。
后来相不相认,让王朝先自己决定,但目前在风口上,不能出什么纰漏。
“带好手底下弟兄,别让大当家的白死。”王索明拍拍刘富贵肩膀,继续埋头干活。
良久,这黑汉渐渐才止住啜泣。
“给。”黑汉手里抓着一捧银子,横在王索明面前。
“大哥的那些文字,成书后速速发俺一份。”
“俺保证!到时候那些字,俺全都认识!”
……
晚间,王索明回了家,在院中摆弄着香炉。
还有一个人没来。
果不其然,回家不久,门就“笃笃笃”响了。
“门没栓。”
话音刚落,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迈了进来,小心将门关好。
来人摘下斗笠,赫然是仲平。
“几日不见,便消瘦颇多,须发浓密至此,哪怕对着通缉令,都不一定能认出来。”王索明盯着仲平,好似久违。
“呼——”仲平出了一口长气,不知郁在胸中多久了。
“又折进去一个。”他自顾自地说着。
“造反这事,反倒把世上的义人越造越少,我敬重的长辈,一众肝胆相照的弟兄,还有不少活泼小辈,凋的凋,谢的谢,今天,还要加个王朝先。”
言语之中,尽是凄凉落寞。
王索明仰头看天,今夜的月正圆。
“我听说,古代是用活人祭天的。”
“后来废除人祭,还留着人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