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一个艳阳高照的天里,应天府内有些身份的人都被邀请到了帅府参加宴席。
只是却没有几个人知道,朱元璋举办这场宴席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平日里这位大帅并不是一个喜欢这种场合的人。
禁酒令之后,应天府也很久没有人举办过这样大的席面了。
朱元璋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不断交头接耳的人们,抬起手摆了摆。
在堂外的沐英便带着人如约将一个用红布盖着的巨大笼子给慢慢推了过来。
堂内众人都变得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朱元璋。只有极少数的几个,还歪着头,试图找到红布的空隙,窥探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朱元璋这时站起身,眼神扫视过众人一遍之后,才缓缓开口:
“诸位都知道,本帅出身贫寒。十七岁时家中遭了难,外逃数年,一直到十年前才投到濠州做了红巾军。不过大部分人应当是不知道当时到底是何情势罢?”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像是被拉回了那段黑暗的日子之中:
“说来也平常,不过是至正四年的时候,淮北起了旱情。家中起先是吃存粮的,只不过七八日的光景就吃没了。所以家中老的少的就都去挖野菜。漫山的野菜家家去挖,也就是十日不到,竟再寻不到了。没办法啊,要填肚子,便只得用网捕下蝗虫,又弄些草根树皮一起煮着吃。到那一年的三月,山都吃荒了,从远远看着是青绿色变成了一片的土色。”
朱元璋摇摇头,苦笑两声:
“本帅记得,当时家中还商议,若是之后蝗虫少了,就紧着父亲和大哥二哥先吃。其余人裤腰带勒一勒,度过眼下就好。可是,后来人却是比蝗虫先没了。当年四月,先是我父母去了,后来又是几位兄长嫂嫂也没了。只剩下二哥一家和我。我这才知道,原来有比饥荒更要命的东西。”
话到这便停了,堂下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当中。
他们中大部分人是跟随者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将校。多数和老朱的出身别无二致,所以提及这种天灾时都觉得有种说不上的难过。
不管是哪朝哪代,四海升平的日子总是少的。不是这里遭了旱,就是那里发了水。像老朱这种家境的,没有经历过逃荒、饿肚子吃草皮的才是少数。
单就朱元璋的爹,就逃荒逃了不知道多少次。从泗州盱眙搬到灵璧,又搬到虹县,之后搬去钟离东乡住了十年。实在寻不到活路,只得再迁到西乡,没过多久又带着家里妻儿住到了孤庄村。
即使是有少部分的富户、士族不理解这种苦难,却也没耽误他们瞅着堂上的气氛作出哀伤的样子来。
“瘟疫。是大旱之后的大疫。”
不知道堂下是谁干哑着嗓子说出了答案。
朱元璋闻言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点了点头:
“不错,是瘟疫。荒年尚可以逃,瘟疫却是跗骨之蛆,看到时便逃不开了。因此,本帅当时就在想,若天下无疫便好了。各位恐怕不知道吧,前些日子城北一个庄子上出现了痘疫。”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先是无比惊恐的相互对视,随后就是一阵的喧闹。
朱元璋用力拍了拍桌子,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不过,此疫并未蔓延。因为,本帅得到了可以彻底防下痘疫的法子。”
沐英趁势拉下了红布罩着的笼子,露出里面关着的青色母牛。
朱元璋没有理会又开始一阵交头接耳的人,径自走到了笼前:
“此乃瑞兽,是上天降下的恩典。取其腹上圣液种于臂膊,可使痘疫病邪无从侵入。”
一时间之间,堂上众人都是一阵的发愣,仔细的揉了揉眼睛看向笼中,也没有看出这牛有任何异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