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转晴,骤雨停歇。
绿叶挂着流水,由上而下滴落在下一片绿幕上,有阳光照射,明晃耀眼。
慕容喜晴此时正楞楞看着那七彩流光发呆,待回过神来,早已不见白袍男子的身影。
“原来此间山水,非目睹不可言语”换了一身干净白裳的林紫萍,环手与胸,一同看着这动人景色。
慕容喜晴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去,只见云彩中的一束流光正洒落在后者脸庞,霞光照映,明媚动人,湛如凝脂,娇嫩欲滴。
最主要的是,那片风光没了约束,比起之前,更为棘手。
慕容喜晴收回眼神,问道:“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林紫萍轻轻挑起手指,遮蔽眼角阳光,眯眼笑道:“我和他相见很晚,到现在仅有一年。”
慕容喜晴撇了撇嘴,不屑道:“据我所知,他也就去年外出一次,你们就刚好认识了?”
后者点了点头,然后沉思了一会儿,好似做了个决定般,渐渐走近红衣姑娘,也躲过了那束霞光。
“你难道就不好奇,他的境界有多高,又是怎么来的呢?”
慕容喜晴闻言有些吃惊,双手叉腰,负气道:“我也没问他,他自会来告诉我。”
说完内心便又开始纠结了起来,嘴巴喃喃:要是他不告诉我,我该不该问他呢?
反应过来之后,红衣少女继续问道:“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林紫萍摇了摇头:“此时说来话长,但却不是因为我。”
这才让慕容喜晴提起了好奇心,连忙挽起后者的手臂,好奇道:“快给我说说,那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境界,很厉害吗?”
林紫萍突然回想起那个令人窒息的背影,缓缓道:“他现在什么境界,我不太清楚,但我们既然能够称为山上第一大宗,自然有高人坐阵,太上长老的实力更是到了恐怖的境界。”
“太上长老用了四百年修入一品天枢,称为人间地仙,可这世上根本没有仙人的存在,所以合欢宗能够傲世山巅,离不开这些大能宗师。”
“但是在那天,包括太上长老在内的宗主,执法,内院长老们,都畏惧那个杀气震天的少年。”
慕容喜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儿时少年提刀砍菜花一幕,和眼前女子说出来的一点不符合。
慕容喜晴疑惑道:“小时候只是听他嘴里说要做大侠,但也就是砍砍花切切草之类的,后来我偷偷的习武,也明白了其中难险,前两年他还只是个刚入门的把手,怎么这么快就……”
林紫萍顺着栏杆一眼望去,是人气是生机,是好景象,可那天,他看到了他眼里的光景,看到的是一片死寂。
林紫萍想起了那一幕幕,朝着红衣少女缓缓道来:
二十年前,凉州境内莲花山作为合欢宗的开山,合欢宗太上长老闭关两百年跻身一品境,至此一跃称为山上六宗之首,傲世天下,俯瞰群雄。
合欢宗虽然以练气为重,注重秘法和养生,但境界上的差异,不是些许功法能够弥补的,至此合欢宗子弟不再因为修炼秘法而被山上取笑,也没人敢取笑,在山上实力为最。
但合欢宗也因为这个,一些弟子豪横行事,导致发生了一些不可逆转的错事。
然后两年前,在凉州丝绸道上他相识,我下山修炼融于市野,便和他一同前往凉州武郡。
由于山上人和山下人之间存在隔阂,我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结交了个朋友。
后来逐渐被这个嬉戏人间的少年,所感触,见识到了所谓的烟火气和人世故,我也慢慢的开始接受了这样的环境,乐在当下。
一个天真的少年,连路过街边买花的女儿郎时,别人叫他走走看看,他便真的蹲下一看,不买花,但离去时候也会抱拳致谢。
后来得知他感谢别人邀约赏花之情,所以抱拳,就这样的一个少年,我便邀请了他去到合欢宗。
没想到这一举动却惹来了不少祸端。
合欢宗以莲花为记,每个弟子的腰间玉带上皆有这样的一个标记,他没有,后来事情就逐渐的传了出去。
我对那些所谓的名声外谈并不感兴趣,也不在乎,合欢宗虽然修行双修之术,可那个少年给我的感觉是赤子侠心。
后来兴许是在宗门扩散开来,我父亲不愿意招人背后言论,却也没有为难那个少年,只是让他下山去。
我林紫萍不理解也不明白,即便不让他进入宗门修行,但作为外来客驻留确是无伤大雅的,可我还是低估了人心险恶,有外门子弟故意挑起事端,其中原由我并不知晓,可少年还是和他们打了起来,我赶到时只看到在地上鼻青脸肿却大笑着嚷嚷再来再来的李希圣。
而那些挑事者,打完人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倒是也不恼怒,嘴上说着没事,可我能听出来,他打心底也觉得这样没什么。
就这样半年有余,我时不时就见到他满脸青紫,每次都是咧嘴大笑着。
我恼怒去找执法理论,却被无视驳回,找到掌门也被敷衍拖延,我娘亲也喜欢这个任性少年,为了少年考虑娘亲和我只能扯着理由,往合欢宗山下搬去,在哪儿生活了又半年。
少年没有再挨打,却仍旧跳脱,偶尔还会跑去和山上执法队叫嚣,好似那样他的生活才有趣些。
说到这里时,林紫萍伸手在红衣姑娘眼前晃了晃,笑着问道:“你有没有在听啊?没听我走了。”
听得入神的慕容喜晴连忙拉回那个佯装要走的姑娘,一脸谄媚道:“要听要听,快快快继续说。”
穿着白裳的少女这才笑着回头,笑是发自内心的笑,因为那段回忆,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珍贵美好的。
此时两人并没有发现在三楼围栏上吊着的一双白色靴子,李希圣也在津津有味的回忆着。
思往事,乐如织。
怀故人,情为难。
在红衣少女的催促下,她柔声提醒道:“接下来的画面可不要乱想,听听就行了。
慕容喜晴小鸡啄米。
林紫萍这才继续说道:
事情的转折,就在后一年的初夏,我没想到宗门会那样去针对一个山下人,那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宗门执法队全部出动,有不死不休之势,我至今不知晓其中原因,以后也没机会知道了……因为他们都死了。
我的母亲见状只能叫少年出了宗门,往凉州武郡逃去。
他已经走了,可那群无地发泄的执法却将怒火发泄在离宗门不远的境内,那是处于山上山下界限的边缘地区,而他们屠杀村民,抢走妇女女孩,然后烧地灭迹,做出了越轨之事,从而酿成大祸。
因为在那驿道内,有一位从洛阳赶来妇人,千里迢迢赶来看看自己儿子的妇人,被他们一同带回宗门。
一个妇人和一个婢女就在宗门大厅内,说是想见见自己的孩子,没人搭理,那时候我也不敢言语,只想着之后给那妇人说少年去处。
可没想到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生,在大众之下出言无理,却没一人动之怜悯,父亲讲我束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说明妇人是北朝首辅李煜之妻的婢女横死在地,我看得出来那是掌门出的手,违规之后为了掩人耳目,让那妇人自刎而死,人人漠视。
那天是五月初五,夜慢慢黑了下来,再有一个时辰就过了这一年阳气最重的一天。
从宗门出来之后,我回到了山下,盘算着何时离开宗门,站着门口望着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却并没有任何留恋之情。
山下见山上,只有寥寥薄雾,山峰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应该是那掌门的手笔,让宗门有些许仙人气。
头越抬高,只能看见那天夜空中,无风无月色,只有北斗九星齐现,紫薇星不断闪烁。
我凝视良久,遥遥望去,不知道过了三刻还是多久,山峰开始浮现出全景,合欢宗之上空,不断有荧光闪烁。
空气中不断传来浓厚的血腥味,我沿着小路快速上山,期间有血液如溪水流淌,缓缓汇于山下河流。
当我赶到宗门武斗场的时候,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双腿发软,手指打颤,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躺在地上的父亲,心里有太多不是滋味,可哪里站着的是少年,我有有些庆幸。
而少年对面的,是穿着大气,胸口已经一片猩红的太上长老,宗主则被他提在手里,似乎已经气绝,周边则躺着是那平时不屑于与自己打招呼的天骄子弟,执法,外门之弟,内院长长老们的尸体,死状不可言语。
血液已经浸透了我的云靴,让我感受到那令人恶心的温度。
明明隔得很近,我却听不到眼前两人的言语,直到他们一闪而逝后,我缓缓往前,强忍着恶心,在尸体堆中不断寻找找父亲断去的右臂,我不觉得他有多惨,但是我能做到,只是给他找到全尸。
找到之后,我慢慢拖着父亲的身体走到一旁,也顺手将叫我修行的和睦老人一同拉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我慢慢冷静了下来,想起了一幕幕,内心却极其冷淡般看待此事,并不觉得悲愤。
离之时大约还有半个时辰,我见那少年缓缓向我走来,不知为何我说不出半句话,谈不上句点怨言,手脚发冷,然后直接给她跪下了,只求他放过山下的妇孺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