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春秋阁的人名叫鲁志云,是四转修为的武修,很擅长埋伏暗杀。有人目击过他在四天前的深夜拜访贾家家主,我去的时候他正藏身在贾家的祠堂里,这就是他桌上留下的东西了。 常之霖选择性地无视了她的问题,转头简单讲述起了在第一嫌疑人贾家里的经历。 果然正事才能抓住韩九棠的注意力,她瞪着宛如深邃的月食般的双眼,没有再追问,接过那张在常之霖怀里捂热乎的纸,抿着嘴慢慢起来。 她坐着时习惯性地把头向右边稍稍歪一点,就导致在她右边的常之霖若想要一起看信,就势必要和她的头贴得很近。 修炼忘情之道的少年悄悄把屁股向左挪动两寸,韩九棠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就充盈了她的嗅觉。 好香这是常之霖的第一想法。 不对!我在干什么!这也太下流了!可恶的面具,一定是它在影响自己! 咦?韩九棠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的搭档默不作声地换到自己的左边,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怎么了? 没什么,先看信吧。常之霖默念《太上忘情录》里的心法,竭力把自己微红的脸色平静下来,装作什么异常都没有。 甫一看到内容,两人就立刻认出了这是与昨晚黑影刺客张军怀里那张纸条相同的字迹,一样的狂放,一样的随意,一样的力量感。 还真是春秋阁请来的杀手李应捷是真的在被他们暗杀啊,那有可能帮助李平青脱离玉龙山的疑似‘分割者’的人,难道是事后又翻脸了吗? 信上以报告工作的下属的口吻,记录了鲁志云对贾家上下整体合作可能的判断,并没有什么很有价值的信息,也许是因为只写了一般的缘故,但也能看出来春秋阁势力确实还是与贾家有关系,尽管仅限于家主贾峰在内的一小拨人。 以贾峰为代表的老一辈贾家人抱支持态度,觉得这是找到背景的大好机会;年轻人们则显得有些不情愿,认为这是一种羞辱——依鲁志云看来,他们是在嫌弃圣阁没有展现出足够的诚意。 说到底还是有血缘的一家人,贾家内部意见不同,平日里也不会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所以韩九棠认为鲁志云潜匿进贾家祠堂虽然有贾峰的默许,但其他贾家人应该是不知情的,这种自作主张谋划家族关键事务的罪名,即使是家主也难辞承担。 开头对对方的称呼是一片空白,春秋阁的人很谨慎地在死后保全了重要信息。 所以鲁志云到最后也没有选择和你鱼死网破。她很认真地摆出一副成熟的模样,一点点的分析常之霖一上午的成果,为了保护他可能的合作伙伴贾峰。 常之霖有些不高兴:所以呢?你想说他比我的道德水平要高一些吗? 怎么会!韩九棠惊奇地瞪大那双漂亮的眼睛,是你比他聪明才对,要是我,死都死了,才不会管之后洪水滔天,一定会把贾家所有的护卫都给惊动的。
说完她一口吸掉了手中奶茶的半杯,紧接着又一口吸干剩下的半杯:如果能破坏掉贾家的不正当阴谋好像还是不太够,还得直接对春秋阁动手才好。 ?你在说什么?奶茶降温的很慢,常之霖想学着韩九棠猛灌一大口,结果把舌头烫的发麻。 要想证明我们不对,要想做出一番大事业的话,就非挑战看上去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不可,春秋阁就是很好的靶子。 哪里很好了啊! 常之霖被她的想法吓一跳,他本以为少女做一番事业的话是用来哄骗自己带她下山的托辞,没想到对方来真的。 他杀鲁志云纯属是无奈之举,当时已经是生死时刻,再不果断点死的只会是自己。何况四转的修士并不算是罕见,鲁志云的样子也不像是高层人物,自己很小心地杀掉他,还尚有周旋隐藏的余地。 可韩九棠这架势,好像是起码要让春秋阁在麟州城留下点代价证明自己。而与她的修为对应的,也不会低于凝气八转吧?就算春秋阁家大业大,这种级别的损失也不可能不算是对他们赤裸裸的挑战。更重要的是,她就那么肯定她自己不会遇上还在某处游逛的分割者或是褪色者吗? 碰到那种级别的敌人,再怎么精湛的剑术,也会被一指头摁死吧? 还没等他劝告,韩九棠就从那半张纸上发现了新的不对劲的地方,她的指头在一行行不算好看的笔迹间划过,心下思索不断。常之霖顺着她的指示看去:我看贾玉那小子就是贪心,只想让圣阁再多掏点好处,具体答不答应,还是看大人您的决定。 好像还真有哪里不对常之霖心弦一动,脱口而出:这张比张军的那张相比,用语明显更加通俗,遣词造句明显不同! 嗯嗯,你觉得是为什么,其中有一张是伪造的?韩九棠举起装奶茶用的琉璃杯子,让它挡在自己眼睛和正午的阳光之间,金色的光晖透过西域的造物,在她线条流畅而美丽的脸上映出不规则的斑块。 琉璃是近几年来西域异国传到中原的物产,作为光彩照人并且造价低廉的日常用品,深受中下层百姓的欢迎。 结果上层人士们又开始鼓吹传统陶瓷的美丽与艺术性,不屑于使用新兴的琉璃,最后导致陶瓷制品的价格比原来升高了。 也许不是这样,我更倾向于张军那张指令,是鲁志云抄录的上面人的话。笔主们上百年来都保持着真面目的保全,就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把亲手信交给不是自己人的雇佣杀手。 修仙界如此广袤,总会有能通过亲手笔迹找到本人的办法。 常之霖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说那指令一定是笔主下达的,只是通用的道理反正春秋阁的人都藏头露尾,躲躲闪闪的。 韩九棠低下眼睛没有再说什么,螓首微颔,对他的推理表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