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见他如此散漫，都心生不满，只是不好当面说出来。

白原山的地名来自于山脉高处常年出现的白色云层，它们形状扁平，遮盖山岭，远近相连，从山下看起来，就像一片起伏不定的白色大原野。

据高人所说，那是灵气激发成的云霞，方灵均的曾曾祖父正因看到这些云霞，才断定山体内部藏有灵石矿脉。

这时方灵均抬头望去，记忆里那常年不散的白色云雾已经被大风吹散。

连山遍野的绿树都被吹得高低起伏，如同翠色的波浪，一阵阵树叶震动的沙沙声不住地在山谷中响起，伴着无处不在的呼呼风声，好像是那将至未至的飓风正在借白原群山为材，倾力演奏一段怪异的乐章。

张管家皱眉道：“见鬼了，天气一下子变得这样坏，要真刮大风雨，那就得在玄柏宗上过夜了啊。”

方寿趁机道：“张管家，既然天气不佳，我们还是尽早去到玄柏宗比较好。”

张管家道：“急什么，玄柏宗又不会被大风吹掉。”

话虽然拽着说，但他见三人眼神都不太对劲，便不好意思再磨磨蹭蹭，让车夫在这儿等待，自己带他们开始登山。

方寿三人暗松一口气，快步随他而行。

白原山层林叠嶂，树木葱郁，自古以来就是个不错的去处。

方灵均走在登山小道上，觉得空气格外清新，身体轻飘飘的，腹部还有点发烫，奇道：“怎么我越吹风，身上越热？”

才走没多久，张管家就开始体力不支了，隔几十步就要坐下休息一趟，而且脸色苍白，粗喘不已，全身大汗淋漓，不太像是在装模作样骗回扣。

方灵均一家也就只能每每停下来等他。

玄柏宗的前山对寻常百姓开放，偶尔还会开坛讲经，传播粗浅道理，以收取金钱维护宗门建筑，所以登山小路上经常行人不绝，连官府都安排人手来修整过，完全不算难走的。

但因为张管家的缘故，方寿一家还是被迫走了很久很久，感觉比从城里到登山口二十里的路还久得多。

下午时分，一行人好不容易看到玄柏宗的前山门。

张管家大喜过望，急道：“到了到了，我们快走。”

原本走一步歇一步的他现在反而走在最前面。

方灵均母子都一吐舌头，均想咱们这么慢还不是拜你所赐。

过了前山门，他们沿着青石台阶走上玄柏宗的大殿广场。

方灵均环顾四周，感觉比荧幕上看到的大观古刹差远了，地面都是坑坑洼洼的，房屋松松垮垮，没有多少颜色，要说气派，它也不气派。

就这样，它已经是宁安郡内最大的修炼门派了。

张管家大声叫嚷，招来几个过路的玄柏宗弟子给自己带路，说是要找他们的玄光宗主阁下。

弟子们都不搭理他，在旺季时他们一天能遇到几百个这样的家伙呢。

张管家只得把藏在怀里的亲笔信取出来，这信他不敢怠慢，一路都用油纸包着，故而没有被汗水浸染。

玄柏宗的弟子大多是宁安郡周边大户的英才，非比常人，一见书信和沉甸甸的灵石，就知事情不小，忙将他们引入客堂歇息，奉上解渴清茶。

书信和灵石则一同转交给客堂主持，代为呈交。

不多久后，客堂主持回到堂内，恭敬地说：“四位，我掌门师伯目今不在山上，副掌门已经应允侯爷信中所托之事。只是如今未时已过，我宗诸位长老都需指点弟子修炼午课，无暇前来主持启灵仪式。”

“请四位先随在下到养气台等候，稍后我宗若有长老得空，即会亲至养气台会见四位。”

方灵均听完有点急了，问他：“请问你们长老要花多久才能来。”

客堂主持道：“这个不好说，但日落之前应该是能来到的。”

“日落之前？那还算是今天之内。”方灵均心下稍安。

有人忽然拍拍他肩膀，却是张管家。

“小少爷不用担心，侯爷的面子整个宁安郡哪里都走得通，我们且跟这位修炼士先生去那个什么台等着就好了。”

方灵均不想搭理他，和父母走在一起，跟随客堂主持去到玄柏宗的养气台。

没想到那里只是一个四面有黄漆矮墙的露天小院子而已，名头倒是气派。

空地中间放了一个大石盘，差不多到方灵均胸口高，他细看一眼，立刻认出这个就是启灵仪式要用到的百磨盘。

左边有一间打通院墙而设的小屋，像是准备物品的工作间，弟子们搬来几张旧木椅，让他们在里面坐着等候。

弟子们临走时，张管家拉住一人，问他可否取些糕点瓜果什么的过来，他一路奔波，现在还没吃午饭呢。

弟子笑道：“好说好说。”便立刻去准备，转头就送了几碟糕点和蜜枣到他们面前。

张管家翘着二郎腿，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拿着糕点，很是惬意，方灵均和父母却是紧张得坐不住。

等了一会儿，他走出院子眺望远方。

那是葱郁的白原群山，山脉西边是近海的高崖，其下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此刻波浪翻滚，惊涛涌动，灰蓝的海水一刻也不得平静。

海面上空还密布着一个个黑点似的、迎着强风上下翻飞的海鸟。

在焦急中的等待总是漫长而难捱的，幸好时间总会过去。

夕阳的余晖不知何时从层层密云中透了下来，方灵均抬头望去，头顶的云层从中间开始竟然消散了许多，有点被人一剑划开的感觉。

不过海面上的狂风还是很猛烈，吹得山上的树木都歪歪斜斜。

张管家冷不防在方灵均身后笑道：“嘿呀，这鬼天气还变好了，你看阳光都要出来了，小少爷，这可是个好预兆啊。”

这一句算是方灵均和他见面以来，他狗嘴里吐出的唯一一句好话了。

于是方灵均点头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