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
门扉突然传出转动的响声,是胡嫚儿端着一盘刚烧好的热水进来。
她把热水放在一旁的小柜子上,正要瞧一眼方灵均的情况,然而仅仅一眼,就让她吓得魂不守舍,急忙扑到床边。
“均儿,你怎么了,是头又疼了?”
方灵均此际瞳孔开始放大,心神逐步涣散,已无法答她的话。
胡嫚儿急得不知所措,急忙将身探出窗户,朝堂屋里大叫:“相公,你快过来,均儿的头又疼了!”
不一会儿,方寿来到屋内,但见床上的方灵均神情迷离,满头大汗,而且对外界毫无反应。
夫妇俩都知道情况已悬于一线,于是方寿立刻将他背起,说道:“我去找赵大夫。”
“我跟你一起去。”胡嫚儿道。
她将已被方灵均踢到床下的布被子捡起,盖在他身上,就与丈夫立刻动身,甚至顾不得锁门,几步冲出了大门,在街道上狂奔不停。
白原城是大衡国东南重镇,城中建有护城大阵,每日鼓声止歇,各坊市内都要宵禁,寻常人不许外出,出则必须持令。
可方寿夫妇来不及去请出坊令了,因此他们在坊街刚走不远,就被一队巡逻的宿卫兵士发现。
领头者喝道:“什么人在那!”
方寿向着宿卫兵士冲过去,边走边大叫:“老爷,我儿子发急病了,我们要带他找仁心号的赵大夫,求你通融一下。”
宿卫的兵士听见,又看到来者确实是一家三口的模样,就各自把兵器放回腰间。
领头者是个十夫长,叫做褚鸿,他认得方寿,奇道:“是方兄你们?”
方寿急道:“你是褚大哥吗?均儿病了,求你帮帮我们吧。”
这位褚大哥掀开布被,只看到一个奄奄一息、脸色惨白的孩子,便知二人所言属实,当即说:“仁心号还远,我给你们开路。蔡琅,你替我带队巡逻,不可懈怠。”
“领命!”一兵士说道。
“多谢大人通融。”胡嫚儿哭着向诸位兵士道谢。
于是褚鸿陪同方寿一家,一行四人直赶向另一个坊里的仁心号。
然而过不多久,奔行中的方寿蓦地停住,大口喘息。
胡嫚儿和褚鸿不解,随即发现他脸色苍白,脖子上竟全是被方灵均双手勒出的红印。
胡嫚儿想要让他暂歇,由自己背儿子继续赶路,但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过后,就再度奔跑起来,连说:“不用管我,没时间了。”
胡嫚儿纵使心痛,也只能跟上他的步伐而去,中途的时候,她似乎听到被子里有轻微的声音传出。
她以为儿子在呼唤自己,凑过去问:“均儿,你要说什么?”
可等了一阵,她始终没听到回答,反而发现方灵均正在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在默数数字。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她无法从数字中理解儿子要传达的意思,心中又惊又急,只能默默的掉眼泪,盼着早一些去到仁心号药铺。
一行人自此再没停下过脚步。
半路上他们还遇到两队巡逻的兵士,幸好有褚鸿出面,他们才能快速通过,二人对他大是感激,在穿越小桂坊坊门外的长街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仁心号药铺。
褚鸿亲自上去拍门,大叫:“赵大夫,有急症,快开门。”
很快药铺内亮起灯光,门开了一扇,一个长须老头子披着一块旧布毯,从门里探出身子,让他们进去。
方寿立刻将方灵均背入铺子内。
途中胡嫚儿向赵大夫简略说了方灵均的症状,赵大夫脸一沉,回身在药铺隔间的木床上放一张软垫子,让方寿把方灵均放下去。
赵大夫在白原北城远近闻名,医术炉火纯青,便是那些修炼中人,偶尔也会登门向他请教,足见他并不是寻常医者。
当日方灵均奇迹般的被救回城中,替他诊治的人,也是赵大夫本人。
这时他心念一动,想到自己难得在鬼门关把这孩子拉了回来,那说什么也绝不乐意看到他再平白丢掉性命。
他坐在木床边上,让褚鸿取来自己的药箱,同时平心静气,开始为方灵均把脉。
老垂而有力的手指一按下,他即发觉病人的脉象雄浑狂暴,似滔天巨浪连绵不绝地拍过来,一浪强于一浪,全无颓势。
饶是他行医数十载,还未见过如此霸道旺盛的脉象。
他问道:“我前几天去看,小少爷还没这个病症呢,他发作了多久?”
胡嫚儿道:“我不知道,他今天一整天都在睡,我们都没打扰他,只是刚才我烧了热水想给他擦身子,就发现他变成这样了。”
赵大夫轻捋长须,沉着脸道:“令郎气血太盛,甚于烈火山洪,我也不知何故,现在唯有先施针导气,希望能缓解他的痛苦。”
说罢,他即从药箱中取出一包银针,拈出三支,第一支刺于方灵均左眼下的上关穴,第二支刺于他左胸的膺窗穴。
就在第三支将下之时,方灵均紧闭的双眼竟蓦地睁开,继而大声惨叫,全身蜷缩成一团,四肢百骸莫不发出阵阵牙关打战般的闷响。
赵大夫吓了一跳,拿着第三支银针不知所措。
胡嫚儿立刻搂住方灵均,希望安抚他平静下来,但却是半点作用也没有。
她转头急道:“大夫,均儿怎么这样,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吧。”
方寿也急出了眼泪,扯着赵大夫的左袖连连哀求。
赵大夫拿着第三根银针,怔怔道:“令郎的症状,老夫实在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