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己并不欠田辟疆什么,倒是他欠自己许多,一段承诺,一个孩子,还有,一生的辜负……
“王后娘娘宾天了——”宦官一声响彻大明宫,全国上下一片哀悼,三军皆缟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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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艳儿的才智想必呵令燕国退兵,不过是件易如反掌的小事,寡人且允你,若你赢了这一役,便许你王后之位。”
“你最好莫拿从前的功绩来要挟寡人,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还有待商榷,让开,迎儿还在等着寡人。”
“来人,王后蛇蝎心肠,意图谋害王妃,拖下去杖责一百,挑去筋骨,废去她一身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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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死了吗……”
钟无艳睁开眼有些恍惚,田辟疆命人挑断了自己的手足筋脉,弃在冷宫自生自灭,本该是死的,现在却醒了过来。
且醒在田辟疆接自己入宫的第一日。
“艳儿可还曾住的习惯。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去备。”
钟无艳望着含情脉脉将她看住的男子,有些失神。
世事难料当是如此,恍如隔世亦当时如此。
犹记得当时自己是问了他要了一柄长笛,说是宫殿重重又重重,自己若将长笛吹响,不论隔了几重,他都能听见。
他说,不论多远,若是将长笛吹响,便会来到身边。
这样坦率的情话自己何曾听过……
可如今,自己早已不是当日那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了,仔细看他几眼,轻声问道。
“钟无艳无德亦无盐,齐王不嫌我难看么?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小艳儿,不过是块红斑罢了,再则寡人是看中那般皮囊的肤浅之人么?”田辟疆轻笑道。
“想来也并非皮囊,只是不晓得齐王看上我身上哪一点长处?”
“好了,艳儿往后莫要妄自菲薄。你从盘龙阵法中将寡人救下,这份忠勇便胜过其他女子百倍千倍。”
是了,当日他深受重伤,自己无意中将他救下,为他疗伤,朝夕相处七个日夜,他受伤眼睛不大好,也瞧不见脸上的红斑,大约是风流成性,竟在自己为他换药时,握住自己的手,说要同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
现在想来才真是满纸荒唐言。将相王侯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而那时竟深信不疑。
其实田辟疆抛却背信弃义外也无甚别的毛病。待到他伤好,能瞧清楚自己脸上的红斑时他也没有说什么。
反而吟了一首诗:“婀娜少女羞,时间无忧愁。”他将面上那块被村民视作不详,万分鄙夷的红斑称作一点胭脂染,万般俏颜色。
往事如烟,却总能熏的人眼涩鼻酸。
钟无艳恭敬地一拜:“恭送齐王殿下。”
他微微蹙眉,却拿钟无艳没有半分办法的模样。
“小艳儿你不必行此大礼,还有,私下里你唤我辟疆便可。”
“无艳不敢逾越。”
“随便你罢……”田辟疆叹气。
钟无艳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红袍翻动,那样好的做工,金线细细勾出五爪金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也灼了她的眼。
“田辟疆,你可曾对我有过半分真心?”钟无艳有些茫茫然。
午后……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钟无艳看一眼窗外正浓的春意,心里突然腾生出几分惶然。
仔细想来,却不晓得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抬起头正对着铜镜,镜中的自己愁云惨淡,那片红印显得那样触目惊心,叫人生厌。
“一点红胭脂,万般俏颜色……呵呵。这宫殿清冷,甚是无趣,出去走走罢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
这条宫道是自己再熟悉没有的。夏日里曾在这里倚栏观月,秋日里若是兴致高了,也会小酌一杯,舞一段君子剑,待到隆冬大雪纷至,也曾裹着狐裘,冻得鼻头通红站在这里等一等许久不见的田辟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