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在王二郎琅琅的读书声中逝去。
初春的第一声爆竹噼啪炸响,转眼便已是公元693年的元月。
今年的春节过得异常热闹,较去年越发欢快一些。概因王家与郑家成了人人艳羡的姻亲,两家人聚在一处过年,自然是人人欢喜、眉开眼笑了。
即便是王二郎,也难得的走出了书斋,与王家二老及郑家二老等长辈一一送上了新年的祝福,神清气爽的模样,让人很难想象,几月前他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憔悴像。
王三娘猜测,多半是因为他身上穿着的这件清新素雅的新袍子吧。
这件袍子是几日前苏柳娘托人送来的,她瞒着王家二老偷偷的塞给了王二郎。她清楚的记得,那日,王二郎抚摸着袍子上细密的针脚,竟是落下泪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王二郎哭泣的模样,那般无声无息却透露着分明的伤怀。
王三娘被他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王二郎知道了真相。她胆战心惊的问他:“二兄,好端端的,哭什么?”
“谁哭了,我这是高兴!”王二郎擦了把泪水,满怀欣慰的道,“……柳娘她还是在意我的!”他小心翼翼的将袍子收好,说要过年了再穿。
王三娘暗自舒了口大气。见王二郎毫无异样的继续用功读书,她忽然觉得若王二郎能一直如此也是不错的,只要他一日不得高中,这个骗局便能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王二郎自己放弃,或是渐渐的将苏柳娘忘记——虽然这对苏柳娘而言太过残忍,但她实在不想看到王二郎再陷入那般落魄的境地,如此,即便将来王二郎知道了真相,也不至于太过悲伤。
但,王二郎那迸发出来的前所未有的用功程度,彻底破灭了王三娘的一厢情愿。
公元693年的秋天,金桂飘香的日子里,王家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喜讯——昔日的纨绔王二郎顺利通过了秋闱,且名次不低,想来明年的春闱当是有几分把握的。
王二郎在王三娘的提心吊胆中亲自将此喜讯带去了依旧红枫招展的净慧庵,却依然吃了闭门羹。但他并不气馁,也不会如之前那般颓丧难过。他将喜讯传到后,想象着庵门内苏柳娘喜不自禁的样子,欢欢喜喜的回到了苏家小筑,继续扎进书堆里不能自拔。
次年,阳春三月。王二郎再接再厉又一举通过了春闱,明经科及第。这让一众准备着看王二郎笑话的损友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亦有羞愧的无地自容者,决定跟随王二郎之步伐,为家门争光耀祖。当然这是他话,此处不做赘述。
带着一身荣耀的王二郎再次信心满满的来到了净慧庵。拾级而上,沿途桃花朵朵,让他想起了苏柳娘久违的歌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不禁收紧了怀中续好了弦的琵琶——那是苏柳娘的最爱,曾陪着她在风尘中辗转多年。
他迫不及待的一口气跑上了熟悉的山道,却让身后一众抬着花轿的仆役们紧追慢赶、叫苦不迭。
净慧庵一改往日里闭门谢客的姿态,王二郎甫一敲门,便见门扉大开。净慧师父亲自迎了出来,让吃惯了闭门羹的王二郎颇有些受宠若惊。
净慧师父是个面目慈祥的老尼,她引着王二郎入了苏柳娘所居住的禅房。
王二郎忽然激动的不能自己,站在禅房门口,将自己的袍服整了又整。
“檀越,请。”净慧师父为他推开了禅房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