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突如其来的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得院外的婢子们都白了脸儿、噤若寒蝉。随即怒吼声响起,颇有些惊天动地之势,让贴着墙根站着的两个婢子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你这混账小子!打小教你的礼义廉耻,你都学进狗肚子里去了?!”王寔冲着王二郎怒骂,想必是气急了竟然让一贯言语文雅的王家家主王郎中口出粗鄙之言。
“儿子怎会忘记父亲的教诲……君子重然诺,这也是父亲教的,我既然答应了要娶苏娘子,我自然要信守承诺,否则算什么君子,简直就是始乱终弃的畜生了!”王二郎梗着脖子回顶了一句。
他打小最怕的第一是父亲,第二便是母亲,平日里无论外边如何混闹回到家定是乖觉非常的,如今当着二老的面如此顶撞却当真是头一遭,真真是勇气可嘉。
王寔被王二郎顶撞的怒不可言,呼呼的只喘粗气,手指颤巍巍的点着王二郎,连呼孽障,差点背过气去。崔氏在一旁劝着王寔消消气,一边又面沉似水的呵斥道:“还不快闭嘴,当真要气死你父亲不成?!”
经崔氏一喝,王二郎方才一脑门子的热血瞬间凉了几分,他连忙冲着二老磕头道:“父亲,儿子不敢,儿子只是不想耽误了那卢家娘子……”
王三娘赶到时,正听到王二郎提到什么卢家娘子,颇有些不明所以,于是拽着崔氏的贴身婢子询问了起来。那婢子见这事情已经闹开了,也不用瞒着,便一五一十的与王三娘说了原委。
话说不久前崔氏得知了王二郎在外边置了一处宅院养了一个女伶后便怒不可遏起来,本欲派人将这狐狸精找出来发卖了,却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非但没有去寻这女伶的麻烦,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见了王二郎也没表现什么异常来,而私底下却加快了为王二郎定亲的步伐。王氏夫妇一商量,最后决定为王二郎聘娶那素有贤惠之名且家世清贵的卢氏女子。
今日崔氏请了媒婆上门,交代了一番王二郎求亲之事,那媒婆出门时却好巧不巧的让王二郎撞见了,王二郎随口多问了一句,那媒婆不知情由便如实说了要为他与卢氏女结亲之事。当时王二郎正从苏柳娘处回来,心里眼里满脑子里还都是苏柳娘巧笑倩兮的身影,一听到这么个消息,他如何接受的了,当即就向崔氏表明态度,不愿娶那卢娘子。
按照崔氏的计划,她是打算待这门亲事板上钉钉了再告诉王二郎,她晓得这孩子最是心软的,又颇为怜香惜玉,若是当真退无可退,他必然会乖乖接受,可没想到那媒婆的嘴如此不严实。
如今见王二郎表明态度抗婚,崔氏又气又怒,这婚事还没敲定便先闹了这么一出,若是让卢家人知道了,这亲事可就悬了。而此时,王寔也刚下职回来,听到王二郎为了一个女伶竟然与母亲据理力争起来,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几步冲进屋里就开始教训起了儿子。
王三娘听了这番话,心头忽然闪出一个疑问来,“阿娘怎么知道二兄的事情的?”随后赶来的孟氏听到王三娘问了这么一句,脸上闪过了几分尴尬。
那日水榭中,王二郎与王三娘齐齐求情,希望孟氏能瞒下此事,王二郎还答应了七夕后给个答复的。可孟氏哪里不知道那王二郎是寻了个托词,想着拖延时间的。她自己怀了身孕,故而也不想再操心此事,便由着他去了,心里想着那王二郎原也是个眠花宿柳的主,却不曾见他真对谁上心,想必与那女伶也不过是个把月的交情,等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收心了。
可事情并没有朝着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一日,孟氏随着崔氏一同去庙里祈福,她坐在马车里嫌闷,便掀了帘子透气,不经意间瞥见了王二郎与一个窈窕女子很是亲密的上了一辆马车,当时她心中便警铃大作,目光追随着这辆马车,眼见着他们过了洛河进了对岸的铜驼坊。当时崔氏疑问,她却不敢胡乱说话,只道无事。之后她派了人跟踪王二郎,终于打探到了苏家小筑及其底细。
那苏家小筑确实是王二郎买下,但房子的主人却是一个名为苏柳娘的女子,孟氏了解了这些后,哪里还能无动于衷,想去告诉崔氏,又怕让王三娘他们觉得自己不地道,可若是不说,到时候事情发生了,她这知情人定也要遭婆母嫌弃,这真真是左右为难。
当天夜里,她便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又加之她是个孕妇,最是会胡思乱想的。丈夫王澄见她有些反常,便追问了起来,孟氏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王澄。
那王澄也是头疼,但他毕竟在官府里历练了许久,没有犹豫多久便决定由他去告知崔氏,只说是自己在外边撞见的,如此便可免了孟氏左右为难,而他作为王府嫡长子,王二郎的嫡亲兄长,去说这些自然也是最合适的。
那婢子听王三娘问起正犹豫要不要如实说,却见孟氏一脸沉静的进门来,立马乖觉的闭了嘴退到了一旁。王三娘见孟氏也来了,忙上前扶了她,一同进了正堂与王氏夫妇行了礼。
“你别把你自己耽误了才是!”
王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在崔氏的搀扶下气咻咻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