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现在出现,我便去告诉阿娘,我不稀罕什么门第,我就选你!”
若是奇迹总能如愿以偿的出现,也就不能称之为奇迹了。梅园里回荡着王三娘的大喊声,清亮稚嫩却坚定不移,那是属于年少青春时一场不计后果的冲动,是怦然心动后沉溺其中不愿苏醒的义无反顾。
余音渐息,唯有一地葱绿默默闻听、一阵沁凉微风权作回复。
乞巧之夜,星月悬空,抬眼看,仿若望见了银河,那银河两侧星云闪烁,莫不是牛郎织女如约而至了?王三娘坐在绣房中,独自对着夜空出神。
窗外,小婢们正兴致勃勃的摆着香案祭品,开始轮流祭星。铃铛从门外进来,蹦蹦跳跳的沿着木梯上了二楼的绣房里。
“小娘子,夫人让你去她院里呢,府里的娘子小娘子们都去了!”
每年七夕,崔氏总会在正院里聚集一众王家的姑嫂姊妹们一起乞巧玩耍,如此自然是比自家一处要热闹许多。
除了摆香案乞巧祭星之外,还有一些乞巧的比赛游戏,如在水盆中放置银针观察水中的倒影,以影子的形状来判断娘子们乞巧是否成功,此为投针验巧;或是用五色丝线穿过一枚九孔银针,哪个娘子速度最快,自然是最为心灵手巧的,此为穿针乞巧……这类乞巧节目众多,众人一边吃着乞巧果子一边比赛玩闹也算是一大享受了。
铃铛从身后取了一只花瓣状的鎏金粉盒,献宝似的道:“小娘子,我还抓了一只大蜘蛛,保管织出来得网又密又多,肯定不会输给别人了!”
王三娘接过粉盒,打开一条缝儿,觑了一眼,又递还给铃铛,“我用不到这些,你自去玩吧!”
铃铛不解,“府里的小娘子们可都有一只大蜘蛛,若是小娘子没有这个,织不出网来,哪里还能赢?”
王三娘闻言一笑,想起了去年的乞巧节,众姊妹们玩‘喜蛛应巧’,便是于乞巧之夜将蜘蛛关在空盒中,待次日查看蜘蛛织网的密度,以此判断乞巧者得巧之多寡,因着自己没有抓到大蜘蛛,结果织出来得网少而稀惹得众姊妹笑话,王三娘不服气,发誓定要赢回来,哪知铃铛就此便上了心。
“不过当时玩笑罢了,何必认真!你且回话,就说我乏了要早些休息,便不去凑这热闹了!”
“可是哪里不舒服?”铃铛心忧询问。
王三娘摆手,“我没事,你便这么去回了,没其他事就不要过来打搅,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铃铛见王三娘如此说,也不敢忤了她的意,便应诺退了下去。
窗外,明月当空,星光闪烁,便是有银河相隔,牛郎织女也义无反顾的相恋了千年万年;夜幕下,乞巧嬉戏之音热烈非常,欢歌笑语不见消减,倒显得窗里的人儿越发孤单寂寥了一些。
相聚时短,今夜一过,织女又要回了那天宫之中,日夜与织机为伴,既已品尝过了甜蜜的欢聚,这漫漫无边的相思时光却要如何度过才好。天上人间虽说相隔千里万里,便用千年万年的时间修一道天梯、架一座天桥,又何必非要苦等这短暂的一夜光阴?
又是一通止也止不住的胡思乱想,终是被那窗格的碰撞声惊醒过来。
王三娘还道是铃铛又折回来了,转身看向房门却发现门扉紧闭且并无来人。她正觉得奇怪,突然间只觉得脖颈间凉飕飕的灌入了一丝冷风,似乎不是妆台前的这扇窗子外吹来的。
王三娘立时汗毛乍起,心中泛起了嘀咕,她机警的迅速起身向房内四周看去,却一眼看到了一个偌大的人影,正站在几步外一扇打开的窗子边上。
心中咯噔一声,腿肚子开始打颤,因着房中布幔重重却不知那里到底站着谁,她悄悄的往身后的窗子退了几步,出声问道:“你,你是谁,为何擅闯官宅?!”
“这里可是二层楼,你若跳下去,虽不致死却也伤筋动骨!”
没想到对方已然发现了自己的动机,王三娘吓得腿脚又软了几分,可细一回想,怎么觉得这声音如此耳熟?“郑瑞!不,元瑟?”
“在下郑瑞,字元瑟。”郑瑞从布幔后边缓步走了出来,看向一只脚踏在了妆台之上的王三娘,嘴角一勾,微微一笑。风吹烛灭,昏暗中,那双清亮的眸子依然直指人心。
王三娘见是他,先是一喜又是一怒,她沉下脸,“你这厮来做什么,之前是私闯梅园,如今却要做梁上君子不成?”
郑瑞仍是笑,将一盏烛灯点亮,刹那间整个房间明亮了许多,这才道:“小娘子所言甚是,今夜郑某却当真要做一回梁上君子不可了!”他温柔浅笑,眸中映着跳动不止的烛光,璀璨明亮,亦倒映着此刻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王三娘。
“昨日为何不来?”王三娘转过身,避过了郑瑞的眸光,“今日又为何来?”
“今日是为道歉而来,昨日却是事出有因。”
“既是事出有因,又何必道歉?”王三娘抓了话柄,颇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道歉是因为辜负了盛情,事出有因却是为家门之仇。”郑瑞如实道来,却未言及秦绿枝如何,只说是被那知情人绊住了脚,故而来得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