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约莫六七岁,一张圆圆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黝黑明亮。他是郑云的老来子,卢氏怀他之时将近四十,若是稍有不慎,只怕这孩子就活不下来,就连卢氏也是性命难保。
七年前,卢氏怀胎十月临盆之际果然就遇到了难产,而当时郑云却外出未归。卢氏产子整整两天两夜,眼见着就要撑不过去了,就在这时郑云带着郑瑞匆匆赶至,而卢氏正面临生死之境。
当时年仅十岁的郑瑞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大喊了一声阿娘,使得几乎陷入昏迷的卢氏又清醒了过来,最后才有惊无险的诞下了一个男孩,就是现在的小宝儿。
也因为这缘故,郑家人都特别喜欢郑瑞,认为他是郑家的福星,其中尤以卢氏最是疼爱他,一如自己的亲子般。
“阿兄坏,不准欺负小宝儿!”小宝儿用肉呼呼的小手揉着小脑袋,皱着小眉头委屈道。
郑瑞捏了捏小宝儿的小鼻子,道:“你这淘气鬼,又装委屈!”郑瑞刚才的爆栗子看似凶猛实则轻柔无力,哪里能弄疼他。
见被识破,小宝儿嘻嘻一笑,伸出小手一把抱住郑瑞的脖颈,道,“阿兄,你怎么这么久不回家,小宝儿可想你了!洛阳这么好玩儿吗?”
郑家夫妇笑看着这两兄弟亲昵。郑云道:“本来不带他来的,没想到我们出门时被这小鬼头听见了,死活缠着要一道来看你!”
卢氏道:“宝儿,快下来,这么大了还缠着阿兄抱!”这不说还好,听卢氏这么说,小宝儿反而缠得更紧,扭过头来冲着卢氏做鬼脸,惹得堂上三人哈哈大笑。
夜里,郑瑞哄着小宝儿睡着了才算脱身,卢氏笑着接过宝儿,嘱咐郑瑞早些歇息。郑瑞出了房门,却见书房内还亮着灯,推门进去,原是郑云坐在案前翻阅着郑瑞近日写的文章诗词。
“父亲,舟车劳顿的,该早些歇息才好!”郑瑞在郑云对面坐了下来。
“为父年轻时几天几夜不睡也是精神十足的,不过坐了几天马车,哪里还能累着!”郑云道,“倒是你,作文看书,却没有往日勤勉!”
“孩儿知错了!”郑瑞低头认错。
“我就是担心你年轻气盛!”郑云道,“不过,为父还是小看了你小子!说说看,你怎么没要了校尉的头衔,却非要冒着触怒陛下的危险进国子监?”
闻听此问,郑瑞认真道:“一个虚职头衔,对于勋贵人家官宦子弟或许有些用处,但对于我们这等无权无势之辈,一个头衔不过多些俸禄罢了,以后也不可能靠着这个步入仕途。即使因此入士却不能与那些科举进士相提并论,沦为行伍武夫的可能性倒是大些,于我而言并无实际益处。更何况我若硬得了这头衔,反倒惹得他人眼红让不该惦记的人惦记上,那才是得不偿失!”
听了这一番话,郑云很是欣慰,他点头道:“说的不错,小小年纪能看破这些虚名,确实不容易!”他看了看郑瑞,又看了看这间书房,忽然问道:“这房子是元家的旧宅?”
闻言,郑瑞躬身向郑云行了一礼,涩声道:“父亲,元瑟忘不了家仇,明知此举可能会害了郑家,元瑟还是……对不起……”
郑云叹气道:“你是个好孩子,当初我将你带出洛阳的时候就明白,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回来的!这不怪你,都是命啊!只是这事不要让你母亲知道!”
“孩儿省得!”
“这几个月,都查到了什么?”
听父亲动问,郑瑞将钱辉探查到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分析一一说了,末了,他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夜探洛州府的事情。郑云听到这里,不免担心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莽撞,若是被人发现,你可怎么办!”
“父亲放心,孩儿很小心。”
“既然元家是无辜受累,为父会动用一些官府的人脉,帮你问问,看看能不能翻案,你切不可再自作主张,可明白?!”
“儿,知道了。”
可是要翻案谈何容易,这可是关系着谋逆大案,郑瑞很明白这一点。
当然,他也明白郑云对他的担心,这让他有些举棋不定,还要不要再次探查?若是不去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惨死的真相,可若是去了保不齐会被发现,如此很可能连累养父一家,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