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业坊王家的大院里,从大门外的照壁,到后院的花园,都可见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身影。院中,奴仆们在老管家王福的指挥下清扫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屋中,崔氏安排着婢女们清理家具打扫尘土。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买年货、备春礼、做新衣、制请柬这件件都得精心准备,如王家这般的官宦人家,到时上门贺春的可都不是一般人物,家里该备置的是一件都不能少,这条条件件的事务让崔氏一下子忙碌的不可开交。若不是前几日出了锦儿出走的事情,她也许还能从容一些。
前院的客房内,元瑟披衣而起,静静地站在门廊下,看着院中忙碌的众人愣愣出神。
崔氏将他带回府中后就请了洛阳城颇有名气的李姓医生(唐时已有医生的称呼前来诊治。李医生为元瑟的伤口重新做了包扎,又配了一方消炎退烧的药。傍晚喝了药,元瑟当日夜里就醒了过来,脸上也有了血色,只是身体很是虚弱,再加上伤口未痊愈,行动还有些不便。
锦儿总是时不时的跑到前院来看他,见他身子虚弱,精神不济,就安安静静地在一旁陪着,或是一起看窗外雪压腊梅,或是听麻雀鸣叫,或是干脆趴在窗边的小榻上双双打起了瞌睡。
“元瑟,你在看什么,是不是梅花又长出来了?”锦儿身披一件猩红色绣白梅的缎子披风,头上戴着白色的羊毛毡帽,蹦蹦跳跳的从门外进来,一脸兴奋的跑到元瑟身边。
“今日这么高兴?”元瑟看着小脸红扑扑、嘴角快要咧到耳根的锦儿,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锦儿喘了一口大气,才道,“阿娘答应我,除夕那日就带我去见阿乔,还可以提前拜年呢!到时候阿乔一定很开心!”
“嗯,她一定很开心!你终于可以见到你想念的人了,真好!”元瑟的语气带着几分艳羡、几分惆怅。
“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呀?是因为伤口还疼么?”锦儿扯了扯元瑟的袖子,有些不安的问道。
元瑟闻言摇了摇头,他伸手指着院中的一株腊梅道:“今早我看到枝上又开了两朵。人们常言,腊梅有凌霜傲骨之姿,即便经历了酷寒严冬,依然能傲立枝头。”元瑟说着话,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锦儿闻听梅花又开了,欢喜的跑到梅枝底下细细观瞧那新开的两朵梅花,却没听到元瑟后面那句别有深意的话语。
院门外,家主王寔和府中的老管家王福已驻足良久,他们看着院中锦儿和元瑟围着梅花叽叽喳喳的说话,都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王寔对老管家做了个手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小院。
王寔身披一件黑色大裘,手上拿着马鞭,满面风尘之色,想必是刚到府里不久。他将马鞭交给管家,道:“这孩子就是为锦儿挨了一鞭子的元瑟?”
老管家恭敬的接过马鞭,应道:“是,这几日就住在府里养伤。”
“可通知了他的家人?”
“未曾。”老管家随着王寔过了中门,来到主院,只听他道,“这孩子不肯透露家人的消息,好像有什么隐情。”
王寔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此时,崔氏正从主院正屋里出来,见到王寔颇为惊讶的道:“夫君怎得突然回来了,可是没收到信?”崔氏边说着话边将王寔身上的大裘取下,又吩咐婢子去沏茶取热水。
“收到了,知道锦儿没事,我心里踏实了不少。只是我当时正准备动身,既然告了假就提前回来了。”王寔接过崔氏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把脸,又道,“我刚才在前院见到那个孩子了,长得颇为俊秀,好像还是读过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