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了其他臣工。
这时,汉臣之中,又站出一人,乃是给事中许作梅。
“臣反对!”
“金侍郎此言谬矣,洪承畴经营江西半载,明知鄱阳湖乃重中之重,为何不早早编练水师,设置江防?”
“说来说去,还不是轻敌大意,以为明军无力西进。”
“臣以为,洪承畴督师不利,调度无方,当革职论罪。”
金之俊的脸色难看起来,给事中许作梅是陈名夏的人。
许作梅的话,就是南党的意思,南党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要和他们对着干,真是昏了头!
就连范文程也心中咯噔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南党的人竟然也要洪承畴死。
朝堂之间的斗争十分复杂,满臣与汉臣之争,北党和南党之争。
此前,在满汉之争时,南北两党都会暂时搁置争议,齐心对外。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
南党竟然站在了满臣那一边。
范文程心中一冷,与一旁的宁完我对视了一眼,两人均心中明白,风向,变了。
许作梅的话,引起了满臣们的大声支持。
多尔衮见状,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也只好将洪承畴革职论罪了。”
“拟旨吧,洪承畴败军丧师,逮拿进京,革职问罪。”
“调镶白旗都统佟图赖接防庐州,镇南将军陈泰总理前线钱粮兵事,布置防务,开府黄州。”
“另抽调都统硕詹移镇安庆府,治潜江,堵御明军北上。”
多尔衮乾纲独断,当即发出了一连串旨意。
这让另一边的济尔哈朗心中略有不快,但是他却面不改色,依旧平静。
见摄政王多尔衮下了决断,兵部右侍郎金之俊眉关紧锁,看了一眼范文程后,退回了班列之中。
吏部侍郎陈名夏站在人群臣之中,垂手而立,面有傲然之色,向着许作梅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大殿偏房之中,布木布泰叹息一声,洪承畴也难保了,现在只有看范文程有没有回天之力,能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之中,保住小皇帝。
这时,南党小胜一场,北党刘正宗忍不住了,甩袖出列,说道:“臣翰林国史院编修,刘正宗启奏。”
“既论洪承畴战败之罪,亦当论前者之罪!”
“豫亲王先败于江南,叶臣又折二十万大军,诸贝勒都统折戟于江阴城下,损兵折将,未收寸土,其罪,不下洪承畴!”
“若早先克定杭州,或取苏松诸府,又岂有今日危局?”
刘正宗说话之时,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福临向其静静投去了欣赏的目光。
刘正宗善书画,写得一手好字,为人忠敏,所以范文程一直很器重他,将他举荐给了布木布泰,陪同小皇帝福临练字。
福临很喜欢刘正宗,因为刘正宗的画笔十分神奇,能画出许多他没见过的景象。
刘正宗的话,令大殿之中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噤声垂首,不敢言语。
甚至连满臣都闭上了嘴,向刘正宗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不要命了?
敢在摄政王面前提议论多铎之罪!
原本无心掺和,闭目养神的济尔哈朗也惊奇地睁开了双眼,想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见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史院编修,便又闭上了眼睛。
多尔衮脸色不出意料的阴沉下来,心中已经对刘正宗起了杀意。
诸臣都心照不宣的避开了这个话题,这个愣头青怎敢如此!
为了拖延这件事,他特意让多铎驻留在天津卫,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回京。
在上朝的路上,多尔衮本打算借着洪承畴兵败的风头,将多铎的事情掩盖过去,不了了之。
可这个刘正宗,真是活腻歪了!
多尔衮的眼中杀机毕露,可刘正宗却是不惧,竟敢与多尔衮梗着脖子对视。
正在气氛有些僵滞的时候,冯铨出言道:“洪承畴战败失地,败在水师乏力,情有可原罪不至死。”
“豫亲王南征劳苦,虽损兵折将,未能一举平定江南,却也收取了南京,功过两掺。”
“眼下丢失江西,陕西重兵面临两线作战之危,当速思应对之策。”
“已失江西重兵,陕西重兵若有三长两短,北地有倾覆之危。”
冯铨一番话,引得满朝臣工皆出言附和,甚至赞同。
一时间,赞誉声响彻大殿,人人都言大学士冯铨所言在理,秉持公正。
但只有多尔衮心中大怒,该死的冯铨,又将焦点引到了阿济格身上。
面对多尔衮犀利的眼神,冯铨老神在在的站在班首,佯装没有看见。
这时,满臣之中,忽然有人提出疑问。
“英亲王在外治军已久,迟迟未有捷报,汉中鏖战多日,却不见进展,眼下明军攻取江西,陕西兵马,是否该收缩回撤?”
说话之人,名叫星讷,任工部尚书。
大学士祁充格当即回首,见是星讷出言,面色不善起来。
星讷往日上朝,从来惜字如金,如无人召唤,绝不会主动出言。
今日这是怎么了?
正在祁充格奇怪之时,又有一人出列,站在了星讷身边,说道:“陕西鏖兵日久而敌不破,眼下形势,久持非上策。”
“当分陕西之兵为二,一部征川蜀,一部入荆襄,以防明军与西军两路征讨,陷入被动。”
众人回首,建言之人,乃是衍禧郡王罗洛浑。
大学士刚林和祁充格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感到了不妙。
今日的朝堂,处处充满了怪异。
多尔衮亦是心中惊讶不已,旋即便看明白了今日的朝局。
有人想趁乱分阿济格的兵权!
这时,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范文程眼睛一亮,抬头启奏道:“郡王所言极是!”
“英亲王在外征伐,甚是艰辛,人困马乏,兵疲将累,也该歇一歇了。”
“我大清八旗人才济济,岂能独累英亲王一人乎?”
范文程的几句话,瞬间就将多尔衮给架在了半空,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多尔衮根本无从反驳。
三句话,更是拿捏住了朝臣的心思,特别是诸多满臣。
谁不想外出统军建功呢?
陕西可是有七十万兵马,讨伐川蜀张献忠,不过是时间问题。
于是,满臣中,开始有人附和范文程。
这时,忽然殿外传来了太监一声尖锐的通禀声。
“礼亲王到~~”
多尔衮目光骤然紧缩,看向了殿门。
殿中群臣皆惊愕回首,难以置信。
代善竟然来了!
自拥立之事后,代善基本上不再参与朝政,也以抱病为由,不再参加朝会,可以说基本上淡出了朝堂。
在殿内群臣以及帝王的注目之下,大殿门口,四名大内侍卫抬着躺在步撵上的代善直入大殿。
代善身穿朝服,披着端罩,白发苍苍,面容枯槁,斜靠在步撵上,时不时的咳嗽着,看上去身体很不好。
群臣惊诧,代善许久未见,怎成了这般模样!
一眼看去,风烛残年之感。
多尔衮神情凝重,如临大敌,代善在八旗中的威信,不可小视。
“臣代善,拜见吾皇......”
代善颤颤巍巍地说道,听上去似乎很是费力。
满堂寂静,都等着看代善要做什么。
代善缓了缓,又说道:“阿济格离家太久了。”
轰!
多尔衮心中顿时大震,诸臣再次被惊住。
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代善的下一句话直接令乾清宫大震。
“让豪格去换换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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