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维直言问道,他是想将王辅臣留在江西,毕竟江西克定之后,征西大将军焦琏麾下的兵马就会转征别处,江西需要兵马来镇守。
闽督郑森受命援赣,战后,也会率部返回福建。
江西必须有精兵强将留守,否则一旦清军反扑,便会危及大局。
江西累遭兵祸,丁户流失,百姓流离,短期内定然无法恢复人口。
若是编练新兵,必定影响生产恢复。
作为四省总理,要总督钱粮,在民事与兵事之间,他要权衡取舍。
王辅臣看了一眼蒙毅,微微一叹,似乎两人早有决断。
“不瞒张总理,末将已与军师商议好,他赴杭州,我留江西。”
“军师非一军之才,乃天下之谋,王佐之略,委身于此,实乃屈才。”
“末将素闻总理大人忠正弘毅,治军有方,爱民如子,故愿归总理帐下,为大人驱驰。”
王辅臣言语之中,虽有不舍之情,但他还是希望蒙毅这般英才能为国所用。
张国维听到王辅臣这般言语,心中不免欣慰,此人是个敞亮的男儿。
“凤凰当栖梧桐,来,共饮此杯!”
张国维举酒,邀二人共饮。
菜过五味,三人尽心,大事已定,张国维收得精兵强将,心中大快。
天色深暗,于是他便留在了建昌过夜,准备次日返回南昌。
王辅臣连夜召集军中上下将校,宣布正式改弦易帜,投入大明,在四省总理张国维麾下效命。
诸将皆喜,满堂和谐,一路行来,甚是不易,今日终回大明,颇有迷途游子归家之意。
张国维授王辅臣部“忠勇营”军号,以便调度。
又任王辅臣总兵职,其下各将,皆授参将,统帅原部人马。
蒙毅没有参加军议,而是坐在房中的窗前,望着月照冰雪之景发呆。
桌上,放着已经收拾好的包袱,天明,他就要出发前往杭州。
此刻,他忽然感到了一阵迷惘,旧事翻上心头,令他心口隐隐作痛。
正当他出神之际,院内响起了踏雪碎玉之声。
“军师,军师!”
“大喜,大喜,抓住了几个鞑将,都是从南昌溃败,自己送上门来的。”
王辅臣那粗大的嗓门,一下子就将蒙毅惊醒。
听到抓住了几个败逃的清军将领,倒也是在预料之中。
李国英败的太突然,以至于南昌的清军根本不知情。
他们逃来建昌,也是情理之内。
蒙毅出了门,与王辅臣一同前往县衙正堂。
堂内,跪着四个人,皆垂头丧气,狼狈不堪。
张国维已经在堂中,站在四人面前,大笑不止。
被抓住的,正是从鸡笼山走脱的副将高进库、卢光祖、参将张应祥。
还有一个,是从建昌趁乱出逃的总兵黄山,倒霉的他出城一路狂奔,却被孙白鹤的骑兵发现,足足追了黄山几十里地,跑死了黄山的战马,将其捉拿。
清军除了总兵柯永盛战败自尽,余者皆被抓获。
张国维笑了一阵,坐回了公案前,说道:“尔等从贼之时,可有想到今日?”
堂中,高进库面无人色,略显惊慌。
张应祥与卢光祖以头抢地,不敢多言。
只有总兵黄山与张国维对视,不肯低头。
“成王败寇,何须多言。”
张国维闻言一叹,顿时熄了招降的心思。
这时,王辅臣入内,正好听见了黄山之言,顿时上去朝黄山的屁股就是一脚,将其踢翻在地。
“呸!汝先背主,后又降清,忠义二字,一字不沾,怎敢言成王败寇,汝之败,天谴也。”
黄山从地上起身,瞪了王辅臣一眼,脸色铁青,不再说话。
王辅臣当初降清,那是因为大同总兵姜骧投降,他是姜骧的部下,无奈而降。
虽于国不忠,却也于姜骧有义,两样总占了一样。
黄山就不同了,郑家对其重用,使掌郑氏精兵,如此厚恩,他却以降清报之,更为可恨。
张国维深以为然,有些人素无忠义之心,无可救药。
他想了想,黄山是郑氏的叛将,还是交给郑森处置为好。
黄山所部三万闽兵,皆因降清而死,郑森总要给闽地父老一个交待。
于是张国维令王辅臣派兵,将黄山槛送闽督郑森帐下,令其处置。
黄山顿时面如死灰,到了郑森手里,他可没个好!
郑家海寇起家,折磨人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
对于叛徒,那更是酷烈至极。
被装进囚车的黄山已经在盘算着路上自杀了结,免受皮肉之苦。
可临走,王辅臣给了他一杯酒,说是送行。
黄山将信将疑的喝了,却不想中了招,感到一阵迷糊。
晕晕乎乎中,他听见了王辅臣的坏笑:“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余者高进库、李国英等俘虏,张国维俱遣人押解至南昌关押,待江西全盘克定,再遣报捷使臣一齐献俘阙下。
......
都昌。
城楼中,只点着一只烛火,光线十分昏暗。
桌案上摆着一副布满灰尘的城池舆图。
伊尔都齐两手撑着桌案,满脸憔悴。
这是都昌被围的第七日,城中的粮草已经消耗过半。
城外的明军逾十万之众,两倍于己,昨日傍晚,明军忽然停止了进攻,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伊尔都齐心中发慌,一定是形势有变,明军才会如此。
但即便是明军只困不攻,他也坚持不了七日时间了。
七日之后粮尽,都昌必定失守。
城上风大,从门中吹来,打在伊尔都齐脸上,令他睡意全无。
参将王体中和参领塔什哈都在战斗中负伤,参领詹岱也被明军炮火击中,重伤昏迷。
六万守军,尚能坚持作战者,只有三万。
伊尔都齐强征城中民壮数万登城助守,但也难挡明军兵锋。
明军的水师自湖中来攻,强大的舰炮席卷了整个都昌西城。
西城上的守军每日伤亡数以千计,而无法伤明军水师半点,令守军士气极其低迷。
今夜,非常的安静。
远处明军的营垒之中,只有零星火光。
伊尔都齐不知道这是不是明军发起总攻前,最后的宁静。
总之,他已经有了预感,都昌城破,为时不远。
守城之战,兵虽精,并无太多增益。
在炮火之下,众生平等。
伊尔都齐在城头了望了一阵,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匆匆下城。
半夜丑时,都昌城内,清军集结。
伊尔都齐全身披挂,检阅了兵马。
这是他麾下,最精锐的一部骑兵,人数五千。
困守非长久之计,他想要今夜,出城夜袭,看看能不能破一路明军,扭转守城颓势,减轻压力。
都昌北城门悄悄打开,伊尔都齐率骑兵五千,马裹蹄,人衔枚,借着夜幕掩护,向着城东外十里处的明军大营潜行而去。
城东,乃是总兵金声桓的大营,负责进攻都昌城东,堵塞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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