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英武不凡,王体中好奇喝问。
“大明征西将军,焦琏,贰臣贼子,还不速速下马投降!”
焦琏枪指王体中,横眉冷对,义正严词道。
王体中心中稍惊,征西将军竟亲自阵前搏杀,这明将是疯了吗?
虽然不解,可临战凶危,多想无益。
于是王体中举刀杀上,焦琏见对方不识天数,拒不投降,也便不再留手,一展浑身解数,杀将过去。
耳畔只闻得风雷之声,寒光一闪,枪尖刺来。
王体中大惊,此人枪出快如闪电,他竟难以捕捉,想必是用枪高手,这一招,便足见宗师之力!
堪堪躲过一招,尚未还击,焦琏枪身一抖,再次袭来。
这一下,王体中反应不及,被刺中了肩头,所幸他及时止损,使得枪尖入体不深,尚能忍受。
可他的心中,却已经被焦琏这出神入化的枪法,给夺去了气魄,不自觉的害怕起来。
焦琏收枪再攻,枪乃百兵之王,王体中勉强招架几招之后,伤痛加疲累,再难支持,便欲脱离。
他知道自己不是焦琏对手,再战下去,殒命之人,定然是他王体中。
王体中这一跑,清军中军大乱,外围各部见中军将旗慌张后撤,不明情况,以为主将出事,皆无心恋战,开始后退。
明军趁机掩杀,清军大溃。
王得仁看的大呼小叫,热血澎湃,心情激荡不已,以至于胸前伤口,时时崩裂,血流不止。
他褪去衣甲,撕下布条,以布裹伤,兴奋不已的拍马加入了追歼之列。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今日,便是他王得仁借天地之同力,自由驰骋之时。
俴秦车于畅毂,沓汉鼓于石街。(俴,jian四声,意浅。)
逐敌骑而连铳,踏白羽而横行。
清军亡奔于乐安江南岸,竞渡泅北,欲还鄱阳。
雪暗如沙,冰横似岸,乐安江上,有浮冰薄如蝉翼。
清军乱入鼠窜,涉水而溺毙者,不计其数。
一时间,乐安江南岸,石头街周边,清军败兵或以隼翼鷃披,虎威狐假,沾渍锋镝,脂膏原野。(鷃,yan四声,鹑)
江水滔滔,清兵被围南岸,走投无路,明军开始奉令迫降,已经被突杀丧胆的清兵皆临江弃马,跪地俯首。
清军参将王体中,侥幸涉水走脱,仅率残兵数百,狼狈急归鄱阳。
明军一战破敌援军,两万清兵,或俘或杀。
而此时,围攻余干县的明军展开了最后一击。
方国安与金声桓尽出所部精锐,合力并攻,城上杨耿部守军已成强弩之末。
杨耿待援无果,自知身在重围,余干必失。
但他也知,自己刚刚弃明投清,现在投降,必死无疑。
于是他抱定了死战之心,纠集城内预备之兵三千,开东城门,主动出击,背城死战。
主攻东城的金声桓见杨耿主动率军出战,知道杨耿这是要垂死一战,心中既感慨又庆幸,幸好自己投降的快。
于是他抓住战机,遣麾下参将宋奎光、刘一鹏率部迎战。
杨耿绝望接战,十几回合后,便被宋刘二将斩于马下。
金声桓趁机进兵,率先夺城,城内还在抵抗的杨耿部闽兵见主将搏斗而死,大势已去,于是先后投降。
申时,王体中大败,余干县失守的消息被送到了洪承畴手中。
洪承畴错愕万分,难以置信。
王体中乃是军中闻名的骁将,他麾下的兵马,也是汉军旗中,精锐之流。
竟连他也难敌明军,这让洪承畴对明军的实力,产生了极大的疑惑。
王体中救援不成,余干县杨耿战死,这河湖水路已通,明军,优势也!
一日之间,丧师五万,洪承畴想要发火,可是却半晌无言。
打败王体中的是大明征西将军焦琏,此人自那潞王亲征苏松镇常之后,便声名鹊起,时有传闻。
就连他,也略有耳闻,知道此人智略勇武兼备,乃大明新兴的栋梁之才。
本以为这乃是传言美誉,有所夸大,可今日实打实的战绩,让洪承畴终于明白,焦琏此人,名副其实。
望着败军之报,洪承畴满心愤怒最后都化作了漫天冰雪中的一声长叹:“焦琏,明之干城也!”
“明得此人,犹狄青再世,赵云复生矣!!”
......
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
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
初八日,洪承畴再次调整了部署,首战失利,令他开始焦虑起来。
他令总兵柯永盛放弃临江府,回镇南昌府丰城县。
原本驻扎在丰城县的副将高进库部会同副将李国英部八万兵马,移驻进贤县。
参将徐恩盛率军一万,驻扎在温家圳,这里地处进贤与丰城中间位置,居武阳水东畔,在此布防,以弥补鄱阳湖南岸的战线。
参将郝效忠奉命率部回师南昌府城,原本驻守进贤的总兵黄山也被调到了这里。
洪承畴令左梦庚在南昌筹备水师,黄山所部因是闽兵,乃郑家旧部,是现成的水师兵源。
就在洪承畴调度清军再一次收缩防线时,明军也没有停手。
焦琏在乐安江南岸击溃了清军王体中部之后,便直接率军渡江,收取了乐平县,在乐平县休整兵马。
鄱阳县的清军斥候,相继不绝的往乐平刺探,但都被踏羽营夜不收尽数绞杀。
总兵金声桓与方国安驻军余干县休整,当日晚,太湖水师黄蜚所部抵达龙津渡,送来了数百船粮草补给,囤于县城内。
明军占领了余干县,则清军南北沟通,只得通过鄱阳湖方才通畅。
......
鄱阳湖,康郎山。
提督陈荩率军移动到了此处,康郎山乃是鄱阳湖中的一座岛屿,这里山头开阔,又多树木,可以解决大军取暖问题。
酉时寒冷,明军士卒登岛伐木,在岛上安营扎寨。
岛上山头,陈荩伫立其上,与邓世忠一同勘查地形。
“这康郎山,又称抗浪山,曾经是太祖与陈友谅大战时,屯兵扎营的地方。”
“时过境迁,今日复又来此驻军,真乃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陈荩不禁感慨道,身边的邓世忠也是心中很有触动。
但此刻,他无心感怀,军中粮草,已经告罄。
昨日,邓世忠下令自己亲兵杀了战马,分与诸部食之。
可战马毕竟有限,杀马绝非长久之计。
提督又不愿意北上突围,撤回长江,邓世忠心中略有苦闷。
陈荩又何尝不知军中情况,他的内心其实也备受煎熬,只是,他不能退。
他有预感,这鄱阳湖,便是两军决胜之地。
“再忍忍,让将士们再忍忍!”
“提督,今日,全军上下已经吞冰咽雪,煮树皮充饥了!”
邓世忠十分焦心的叹息道。
陈荩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两人趁着天色还微微发亮,在岛上勘查了一番,赶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返回了营寨。
这一夜,清军又有变动。
原本驻守瑞州的清军卢光祖、张应祥两部撤往了南昌府,与郝效忠汇合,共同守备南昌。
而总兵柯永盛,在行军途中,忽然改变方向,折道向东北,往余干县方向进发。
天亮之时,明军的夜不收在龙窟河南岸发现了漫无边际的清军,慌忙将消息报至方国安处。
正在余干县休整的方国安顿时大惊,连忙知会金声桓与黄蜚。
清军来势汹汹,金声桓火速率部出城,往龙津渡,沿河列阵。
水师黄蜚部也全军备战,准备借助龙窟河迎战敌军。
两个时辰后,清军抵达龙窟河南岸,与明军隔水相望。
见明军已经严阵以待,总兵柯永盛下令,全军向西北,夺取龙窟河汇入鄱阳湖入口处的邬子寨和瑞虹镇。
这两处地方,可以控制龙窟河,瑞虹镇居河东,邬子寨居河西,两地仅仅一河之隔。
方国安得知清军没有渡水来攻,而是前去攻占了邬子寨与瑞虹镇,顿时明白了对方意图。
清军这是想防止他们进入鄱阳湖。
鄱阳湖贯通南北,沟通江河,一旦明军大军杀入,便可直捣九江,四面出击。
洪承畴不惜放弃瑞州与丰城,也要派柯永盛率重兵前来守备。
方国安与金声桓刚刚经历大战,需要休整,所以没有追击敌军,而是退回了余干县继续休整。
两军虽然相隔不足五十里,但都显得很克制,仿佛是有什么默契一般。
但方国安心中明白,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