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确实不急,赵奕这小子你见过吧。”江老将另一杯茶水倒空,将它藏入袖中,“我要你当一回这小家伙的护道人,也不用多久,就保他去兖洲足以。”
“好好好!”未发出半点声响,江老身旁的木椅上突然出现一位蹲着的糟老头子。
他红鼻白胡,头发是白茫茫一片耷拉在脸边,提起腰上的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口,大笑道:“早这么说不就完了,我还以为有多难呢。”
“你就这么害怕欠着我的人情?”江老摇摇头,将所剩无几的茶杯放在桌上。
那糟老头子看了一眼老人,不屑道:“当初欠你人情的家伙现在可没几个活得好好的。”
“那是他们欠我的。”江老忽然严肃起来,令那糟老头子一愣。
江老捋顺胡子,问道:“你觉得这小家伙怎么样?”
糟老头子眯着眼看向远方,正是江景拖着一捆木柴正在赶回,狼狈不堪的样子恐怕只会让人觉得那小家伙不堪入目吧。
“他的孩子吗?”糟老头子原先的脾性全然不见,好似一位书生坐在那里。
未等江老回应,糟老头子继说道:“很不错,但缺点什么。”
“他缺的东西我会用命来偿还,毕竟……这是我欠他的。”不知何时江老已站在门槛上,一手握拳放在身后,一手抚胡。
见此情景,糟老头子并没有开玩笑,只是悄然离去,去追逐那骑着白马的少年的步伐。
山脚下一位少年骑着白马背着布袋向小镇行来。
赵奕并不打算翻山离去,一是山路崎岖,不适合骑马赶路,二是不知下一次再见桃花村是多久,打算好好告别一番在离去。
骑过木桥,赵奕将马安放在了玩具坊外,走进门后对着躺椅上的老奶奶就是一笑。
“马婆婆,我又来看看您了。”
被称为马婆婆的老奶奶瞥见是少年,立马坐起身,笑道:“我看你是又来找我要玩具了吧。”
“婆婆真是神仙心思,一猜即中。”赵奕没有一丝客气,直接拿起了一把巴掌大小的木枪,“之前上山没好意思要这么多,现在要走了,不知婆婆是送我呢,还是不要了呢。”
“走了好,走了就没人拿我坊里的玩具咯。”马婆婆挥动扇子,眯着眼笑道。
赵奕也不急着走,拿了木枪就坐在躺椅旁的木椅上,与老奶奶谈了许多,说了自己的师父在山上整天就知道喝茶,一大把年纪了还是雏,也说了自己在山上生活的趣事,以及很久很久之前在京城里的故事,那真的很值得怀恋,除了马婆婆他也不知道还能与谁讲述这些事情了。
“婆婆,那我就真走了。”赵奕站起身来抱拳鞠躬。
马婆婆挥挥手,不在意地说道:“走吧走吧,下次记得回来陪老身我聊聊天就行。”
可等少年真的走了之后马婆婆还是站起身来偷偷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很开心,却也有些难过。
老奶奶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走回躺椅,突然一惊,原来是柜台上不知何时放了一大把银子。
“我要这银子有何用啊……”话是这么说,老奶奶还是将钱收入柜内,又躺在了躺椅上扇着她那陈旧的扇子。
明明还只是夏至,少年骑马过路的花草却已经有些衰竭。
白马来到一处茅屋前并未停下,少年大叫:“小一叶,我走了!”
名为叶汝一的少女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可她还是飞快地跑出房门了,看着骑马远去的少年,她那素白的脸上笑意盎然。
骑白马的少年经过了一处处地方,见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最终停在了人迹罕至的湖畔旁。
这湖畔上是白莲处处生长,蜻蜓喋喋飞,但也有少年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沼水。
“王老头,我来了!”赵奕兴致高涨,飞奔过小路一把推开木门,只见里面的老头未来得及收拾手中的书籍。
“在看什么好东西啊,不妨把书上的道理与我说说呗。”赵奕缓缓关上门,笑道。
王老头趁赵奕关门时一把将书甩去火坑,一脸嫌弃道:“不是什么好书,净是些没用的道理,不值得说教。”
赵奕也没去管那书,于是一屁股坐在木椅上,把手伸在桌上,理直气壮地说道:“王老头,答应我的酒呢?”
“什么酒,我怎么不知道。”王老头挠挠脖子,撇过头去。
赵奕就是一劈盖,敲得老头打了个颤,破口笑骂道:“说好了等我下山咱两就好好喝一顿,你怎么这点诚信都不讲了。”
老头摸摸头,撇嘴道:“行行行,算是老头子我欠你的,不就是一缸土酒嘛,有什么好值得纪念的。”
“不就是一缸土酒嘛,有事好吝啬的。”赵奕拍拍桌子。
老头悻悻然站起身走向后院,再进门时怀中已然抱着一缸土酒,还有泥土附着在边上。
老头挖土取酒的时候赵奕也没闲着,稍稍整理了房屋,取出两碗放在桌上。
老头瞥见瓷碗,不屑道:“你这没良心的家伙还知道取碗,也不知道能不能喝完一碗哟。”
“瞧不起谁呢,真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任你灌醉的小奕奕了。”赵奕哼地一笑,伸手去解开酒盖,将两人的瓷碗都上满了酒。
一老一小喝着酒聊天,有的没的聊一句。
“我跟你讲啊,师父又收了一个新徒弟,叫江景。”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赵奕开始扯心里话。
“江景?”王老头看似红脸澎湃,其实一点没醉,顺着赵奕问道。
“对对对,我说江老头子也是真没良心,收个徒弟还给别人取自己的性,一看就是光棍一辈子,怕给他上香的人都没有。”
“你这么说不怕你师父听见,到时候,他可是又要抽你屁股咯,哈哈哈。”
“去去去,他又不是什么神仙,真要听见了我也认了,谈谈你吧,这么大年纪了也是雏儿。”
王老头一听不乐意了,朝着赵奕脑袋就是一敲。
“痛痛痛。”虽然喝了酒,可赵奕还是捂着头愁眉哀道。
“谁让你搁着乱说,不要以为喝了酒就可以胡言乱语了。”王老头嘻嘻笑道,“谈起我啊,我当初可风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就搁哪使劲吹吧。”赵奕挨了打,是一点也没想顺着他的心走。
王老头也没管他,自顾自地继说道:“就那个什么行客第一人见了我都得敬杯酒,那酒可是真好喝,哪里是现在咱两喝的土酒能赶上的。”
“诶,那老头你说说,我以后能不能让那行客第一人也敬杯酒。”赵奕放下瓷杯,傻傻看着王老头。
“你?”王老头笑道,“我看是不大行咯。”
“去去去去,就知道乱说。”
两人满脸通红,喝着喝着少年便倒在了酒桌上,王老头摇摇头笑了。
他又扭头看向窗外,叹了口气。
“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番景象了,桃花桃花,真实馋人啊,馋得这桃花都要开不了咯。”
第二日两人早早便告别,少年又起上他的白马驶向远方,只留着孤零零的王老头一人收拾昨日的残局。
赵奕骑出桃花村不久后遇到了一位糟老头子,真是让赵奕打心里不舒服,倒不是这糟老头子有多不好,而是赵奕苦闷啊,怎么别人行走江湖的时候都是桃运沾身,怎么到自己了就是一个个老头子贴着自己不绕道呢。
不过赵奕也不烦恼那糟老头子,交谈一番后甚至有些欢喜,因为那糟老头子愿意给他酒喝,不要钱的那种。
于是两人便同路而行了,也不知何时会分开。
“诶,我说你这个糟老头子怎么也是个雏啊?”
“诶诶诶,怎么都动手打人呢,我是要给你介绍介绍我村里的老寡妇啊,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少年骑着白马缓缓而行,一旁的糟老头子像一位马夫一般牵着马与马背上的白衣少年笑谈风生。
烈日升空,少年志在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