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父亲的拳头(1 / 2)

快暑假了,姥爷的病越发严重了。之前去了省医院,确诊了,便血不是他认为的“痔疮”犯了,而是肠癌。

那是个“谈癌色变”的年代,一说患了癌,基本就是宣布了“死期”将至,姥爷倒也坦然,就说人总会有这一天。丁香却暗自懊恼:为什么长着长长的“长寿眉”的、善良慈爱的姥爷会被死神这么快看中。人都说“好人不长命”,也许在冥冥之中,已注定了自己的归期?

书香世家,全家都是“无神论者”,都信科学,可在病魔面前,连科学无法挽回的生命,无疑是脆弱的。

丁香的心里还是有一道梗。她就是觉得,姥爷和姥姥在家里一起生活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问题。可父亲一回来,怎么病魔通通找上了姥爷。姥爷跟父亲起争执的那天,丁香就觉得姥爷那身体不能生气,现在看着姥爷病倒在床上,一天比一天严重,丁香的心里压抑很久的怨气真的无处发泄。

一放归宿假,丁香就朝哥哥的小饭店跑,很少呆在自己家。这次回家也一样,母亲照常在上班,父亲一个人在家。

丁香的房间在天井旁边铺面进门走廊旁边的位置。那个房间之前姥爷跟姥姥住过,里面堆放着父亲从退休的工厂里搬回来的“破铜烂铁”,还有父亲空闲时用铝皮、铁皮做的一些蒸笼、水桶、脚盆之类。就中间放着一张床,权且作为丁香回家的“小窝”了。

丁香打算换件衣服就去哥哥的饭馆,将就看姥爷。

丁香在房间里换好衣服,说去上个厕所,然后就出门。

父亲忽然从楼上下来。

或许是因为,母亲上班忙也顾不上他,也或者是哥哥在做生意很少跟他交流,丁香也还在县城里读书很少回家,总之,父亲一看到回家了的丁香,并没有丝毫的高兴,脸上的神色就像大雨倾盆前天空的乌云密布,阴沉得可怕。

丁香喊了一声“爸爸”,然后就去上厕所了。

父亲一直在自己念叨着什么,丁香没听清。他开始数落家里的每个人,言语中全是讽刺与挖苦,甚至根本是无中生有。

丁香原本压抑的心情开始变得崩溃,父亲那些“翻旧账”的唠叨她并不想听,她只想赶紧去哥哥那里看看姥爷。

“你看你!寝室的灯都不关!你不知道电费都我交的?简直是不知好歹!”父亲忽然提高了嗓门,甚至有些声嘶力竭。

丁香本来是不想理父亲的。他那么凶,让她忽然想起他撵走姥爷姥姥的场景。姥爷现在得了那么严重的病,他有功夫在家里教训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去姥爷那里看望下他老人家。

长期积攒的怨气被父亲的咆哮瞬间点燃了,丁香气呼呼地跑回寝室把灯关了,出来以后也没有朝外面走,而是径直走到父亲面前说道:

“电费全部你交的嘛?你没回来的时候呢?都是妈妈交的!姥姥和姥爷也交过!你没回来前,家里一切都正常!”

父亲一听怒火更甚,粗话脏话也飙出来了,丁香想朝外面走,可父亲拦住了她,非要跟她争执,甚至满嘴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丁香脸上来了。

“爸爸!姥爷都得了那么重的病了!你一天就在家里,都不去看看他?没事你就尽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挑我的毛病?如果不是你退休回来,把两位老人撵走了,说不定姥爷现在还好好的呢!你说,你咋就那么铁石心肠、还无理取闹呢……”

剩下的话丁香也来不及说完了,父亲的拳头无情的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反抗中,丁香被父亲按到了地上,她全力的挣扎不仅挣脱不了父亲的钳制,反而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火辣辣的疼。扭打中,丁香的眼镜碎了,眼眶被父亲揍得淤青,没有人在家,丁香绝望的哭喊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如果说,血浓于水的是亲情,从小到大,对父亲还有那么一丝的敬爱的话,就在这一刻,在这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在这无力的挣扎和狠辣的拳头中,仅剩的感情已然全部消失殆尽,丁香觉得自己面前的,不再是亲生父亲,而是一个冷血而残忍、可怖而又疯狂的陌生人。

丁香放弃了无谓的挣扎,眼眶撕裂般的疼痛,脸也渐渐麻木起来,感觉到明显的紧绷与肿胀。声音哑了,哭声弱了,剩下的只有满心的凄凉。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