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不多，”王五头也不抬，手也不停地说，“你听着。不准偷盗，偷盗者砍手后丢入深山。学徒不准饮酒，一切都得听师傅的，犯错由师傅惩罚。不准私自下山，私自下山者杀。就这么多，干活吧。”

规矩虽然严厉，但很简单，秦岚自信不会触犯任何一条。

他又蹲了下去开始照图分拣药材。

秦岚以前在秦王府虽然不受待见，但从来没有走过长路，干过重活，也算养尊处优。

可是从秦王府到瓦当寨，先是大车上颠簸十几天，然后从临祁城一直走到这里，一蹲下就觉得体力不支。

他看看王五，王五埋头写字，根本不搭理他。他看看地板，上面有灰尘，但也顾不上了，立即坐到地上，接着分辨药材。

随着太阳的偏移，药房里变暗。秦岚要凑到很近才能看见药材的细节，才能看清下面的字。

没过一会，眼睛开始酸痛。秦岚揉揉眼睛想要休息，可看王五一副忙碌的样子，根本就不敢说休息，只好装模作样地分拣药材。

时间过得很慢，但它没有停止。终于，秦岚听到外面有了声音，有喜悦的大声说话声，有无奈的叹息声。

市场要开始交易了，秦岚心里激动，差点就要把书扔到药堆上跑出去看看。

王五没有吩咐，他也不敢出去。

等到外面人声变小之后，有人进来，把一个篮子放到桌子上，王五看了一眼，点点头，往桌上扔几个金子。

那人收了金子，把篮子里的东西倒在一旁的药堆上，然后就走了出去。

他们之间没有说一个字。

很快又有几个人进来，重复之前那人的行动。

房间里的光线越发昏暗，秦岚彻底看不出药材的细节，也看不清下面的小字。他抬起头，想起从在城门和王五见面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而且他的屁股已经坐麻。

秦岚再也顾不上什么规矩，趁着王五抬头的时机，赶紧问：“五爷，饿。”

“等周通。”

秦岚只好等周通，正等得着急，周通进来，打过招呼后带着秦岚往街道右边走。

出门前王五交代：“明天早点，带你去张老的洞府。”

他们是学徒，在瓦当寨没什么地位，住的是最偏最矮的房子。

周通带秦岚进屋，屋子只有一间。进去就闻到一股恶臭。是谁的脚臭？秦岚皱起眉头。

中间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茶壶四个茶杯，桌子四面摆着四条长凳。

屋里有两张床。一张靠窗，上面铺着被褥，站在门口就能看见上面有一层汗渍，已经发黑发亮。

一张靠门，被褥被卷起来堆在床头，床脚处堆了一些衣服，在脚臭味中能分辨出汗馊味和发霉的味道。

周通坐到靠窗的床上，指着门口的床说：“你就睡那张床。衣服帮我扔到地上就行。”

秦岚即使在秦王府再卑微，也没见过这样肮脏的环境，他想赶紧出去，离开这里。

你已经不是秦王的儿子，你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学徒，秦岚心里想着走到床边。

把包袱放在一边，咬紧牙拿起周通的衣服，一件一件摆在离周通近的长凳上。

等秦岚铺好床，刚坐下，周通就站起来。

“磨磨唧唧的，”周通很不耐烦，“赶紧去吃饭，再磨蹭连屁都没得吃。”

现在秦岚被臭味熏得头晕，再加上整天劳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觉得自己站不起来。

可是胃缩得难受，他受不了，就扶着床站起来，跟着周通去吃饭。

等他们到达食堂饭点已过，幸好还剩一些白粥。

秦岚挨过饿，吃什么都行。反倒是周通一脸苦相，骂骂咧咧地喝下去五碗白粥。

饭后回到住处，秦岚又觉得口渴。拿起桌上的茶壶摇一摇，里面没有一滴水。

这被周通看到，他就笑着说：“这个壶就没人用过。”

“你不喝水？”

“喝水？”周通拍着胸脯说，“好男儿只喝酒，不喝水。”

喝酒是被禁止的，秦岚心想。他看看周通，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不怕破坏规矩？”

“你被老五骗了，”周通哈哈大笑，“规矩上说学徒没有资格喝酒，没有说不能喝酒，只要能弄到酒，随便你喝。”

秦岚没有办法反驳周通的大论，他也没有心情反驳，他现在只想喝水，然后睡觉。

“我要喝水。”他说。

周通已经躺下，背对着他，声音也开始迷离。

“刚才吃饭的地方，”周通说，“再往前走有块大石头，石头旁就有泉水。”

秦岚拿着茶壶过去打水。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周通呼噜声，感觉周通的呼噜声震得房门都在抖动。

震天的呼噜声，刺鼻的脚臭味，衣服的馊味，被褥发霉的味道，这些秦岚都不在乎。喝过水他就躺下，立即闭上眼睛。

可是一闭上眼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搅得脑子清清楚楚，可有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