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婆从衙役中挤出来,跪在地上。
“当初郑业出生,重量几何!”
接生婆哭道:“小相公命苦,出生就重四斤五两,是我接生里最轻的。”
“大汉律,男子十五订婚,十八成家,二十及冠成年。郑妻,郑业生辰八字可知,今年岁几何。”
郑妻记得清楚,吐出数字:“十三。”
周煊哗的起身,刚要说话。杨业直视他,喝道:“大汉律!男子十五尚可婚,初合家。周煊,你身为新野县令,百姓父母,虎毒尚不食子,你对十三总角稚童喊打喊杀!为人父乎!”
眼看百姓就要脱鞋砸上来,周煊一拍醒木:“大汉律,违罪一律同犯。”
杨业:“大汉律,祸不及家人!”
周煊咬牙,杨业直视:“十三总角,尚知家伦。怜我幼时,未伴亲旁,卖与他人,养猪放羊。前后路近,尚能见亲,周家老爷,缺奴少婢,自此离亲,四年未归。”
杨业的经历过程,百姓们都是经历过,知道其中的苦。
更有怀中抱儿的妇女,指着周煊:“奸官!害人子嗣离亲,如今逼死稚童,羞辱双亲,你不得好死。”
周煊醒木拍的巨醒,所有人充耳不闻,反而吐着口水。
“拜杨秀才为父,难道是我之愿?身卖周家,非是郑子。更名改姓,以杨为宗。曾经陷我不忠不孝,今又逼我认亲,陷我背信弃义,是我所愿乎?”
“坐了杨姓,便是杨家,一心为杨家光耀门楣,可有错乎?”
百姓山呼海啸:“无错乎!”
百姓认可了,你改了杨姓,就为杨家事业打拼,换任何人都得称忠义。
自私自利,不忠不孝,周煊的礼法计被破。但核心问题没有解决,郑氏一家该怎么办?
是认祖归宗?还是坚定杨宗,自此孤独一人?
只要此题不解决,他周煊即使今天身败名裂,仍然可以用礼法杀他。
宋正襄曾经说,孩子,你要走的路是没有退路的。
他已经有预感,他要做的事会掀起多大的波澜,所以……他容不下私情。
不管堂上众人哭泣不停,杨业走到郑柱面前,跪下磕三个响头,又给生母磕三个。然后,走到台梯中央。
“今日我郑业,替亲受过!”
挥袖,衙役们不受控制的竖起木架,将杨业绑在木架上,扒开黑衫,露出幼嫩的身躯。百姓中当母亲的人不敢睁眼看下去,老人们直喊造孽。
指粗的绳鞭从盐水桶中提起,一鞭又一鞭的打下去,直打的皮开肉绽。
衙役们把杨业放下来,却没想到杨业还没结束,他虚弱的将桶内盐水倒掉,掏出小刀。
李正君惊慌的捂住正云眼睛。
“我郑业,不究过往,不往未来,剃骨还父,剃肉还母……大汉百姓见证,总共九斤,自此世上再无郑业。”
鲜血渗过木缝,染红石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拿着称上台,提桶一瞬间,稳如磐石。
秤砣滑过七斤,八斤,九斤,十一斤六两,之后,在老人直腰举起时,稳稳平衡。
桶重两斤?没有人关注了……
马车上,李正君满脸泪水的将肠子塞进肚中。一只手握住她,杨业睁眼,李正君靠过去:“李姑娘,求求你……去周家接二小姐去梨山小院。”
李正君没有犹豫,跳下马车,她明白,只要看她去救人,杨业才会安心。
马车飞快疾驰,周围数百道身影掠过,平坑削坡,只在瞬息。
直到马车驶入梨山小院,身影们才渐渐散去。
陈橙早有预料一般,从马车中抱出杨业,任由鲜血染红淡纱,走到梨树下放好。
“周煊此计被破,定会辞官。陈橙,快联系洛载,实行我们的计划。”
“周家二小姐对我大恩,不能因为我和他爷爷的斗争波及她。正云已经去接人了,不要让她看见我的样子。”
“还有……”
陈橙捂住声音越来越小的嘴:“业郎,休息一会吧。从周煊大肆宣传盗米案,你就没合过眼。”
杨业一顿,缓缓点头,全身功力仿佛没有支撑,全部倾泻梨树下。坐忘真气缓缓逸出,将杨业全身包裹,陷入无我无相无身梦境。
水元真气将庭院包围,形成半山腰的湖心景梨岛景。
玄劫黑气弥逸天空,将探寻而来的各种神光扰的不知何方。
梨树落下花雨,一点点修补满是伤痕的幼嫩躯体。
弥勒颂经的声音一停,他找不到了。一个资质奇高的有源人失去了踪影,他颂念真名,却得知已经在十三年前逝去。
又念杨业,杨宗祠中没有此名,没有录入族谱。
金蟾蜍闭嘴不呱,他的主人正在生气。
陈拱哈哈一笑,黑白厮杀的棋局中,又多了一颗棋子。
“该叫你宋业?你也没认宋家,再说了,我姐生的儿子不一定就叫宋。那叫陈业?嗯……反正由我姐补上这九斤血肉白骨,谁也不能说不归我陈家。”
“幸好,肉骨功没出世,不然……他真成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