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弥漫,酒香四溢,宋游噔的起身,指着天:“三月十八,我的叔父宋元朗上奏疏,言天下民田,官田,私田立制太多,致使朝廷收税花费极高,绢布,粮米,银钱无法计数。朝廷无税,不能运转。没有朝廷,皇上一人难以管理五千万百姓。致使百姓有罪难疏,有苦难念,有贫难脱,有饿难解。宋元朗深感民苦,上疏,田制不立……”
话落,宋游举起米酒一干而净:“宣威七年三月二十四,宋元朗升二品户部尚书。宣威七年四月一日,并田令实施。天下九镇三十六郡,发奏念皇上圣德,宋元朗千古贤相。”
我也喝了一碗,今天,是四月二日吧。心里想着,嘴上道:“宋兄叔父右迁之喜,恭贺恭贺。”
宋游直勾勾盯着我:“杨生,我不信你不知道并田令实施后,天下会变哪般模样。”
不等我回答,宋游以袖抹泪:“往日相交好友,见我避门不出。与敌者,撞见当面唾弃,我母不敢见双亲,我姐妹退亲几日一闻……”
南阳四大书香门第,宋鲁李陈,宋家的名声彻底烂透。宋元朗一招并田令,使豪族地主无顾忌,兼并土地,奴役农民,中央朝廷直接向地主收钱。
但此举有悖儒家礼法,墨家平等,法家维序。皇帝是无罪的,宋元朗是官老爷,百姓父母,竟然为了一举之私,置五千万百姓为奴为婢,换谁不骂?
大奸臣!大佞臣!都是夸耀这个名词。豪族地主初期得利,皇帝也会在十年之内,收上比往年要多的多的税。
十年之后呢?天下起义,辽国南下,上无公信,下无良民,国将不国!
一碗碗的米酒下肚,醉的狠了,直接趴在地上哭。
吃着烤肉,面上无波澜,偶尔尝一口米酒。
一个月前,县试上,宋游意气风发,一心二用,谈笑自如。
七品举人县令的周煊,宋游想来就来,想威胁就威胁。
如今,趴在地上哭泣,不顾浊污。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看来这几天他受到的刺激不少啊。应该是能拜访的都不想见,想去的地方都被堵了……在家里哭又怕家人担心和丢面子,特意跑到我这院子来哭。
反正一个名声臭的如粪,一个被周煊夹着至亲天天威胁,心情都不好,谁也别笑谁。
脸色微红,我突然开口:“宋兄,你醉了吗?”
宋兄哭道:“醉了,醉了啊。”
杨业:“我也有些醉了……”
宋游:“都醉了,都醉了啊。”
“宋兄,我仰慕宋叔父改革之能,却不知是一族为之,还是一人为之?”
宋游抬起头,脸色通红,双眼明亮清晰:“叔父大才,当然是,一人为之。”
杨业:“宋叔父真是大汉的忠臣良将,国家柱石啊。只要宋叔父……嗝……带领宋家……”
“不对……不对!”宋游撞翻旁边的米酒坛,沾的满身酒气:“我爷爷……我爷爷还在……还在……”
我朝外院喊道:“大黄,拿两支毛笔来,我要与宋兄赋诗助兴!”
大黄小黄各取一支笔,递给推杯换盏的两人。一时之间,各种名诗飞溢四溅,两人撞在一起,宋游露出右手,杨业露出左手,上面有着同样一个字。
“分”
内院轰然传出大笑,随着是倒地的沉闷声,陷入寂静。
宋游的小厮丫鬟们跑来扶到床榻上,眼尖的发现,两人的手都是黑乎乎的,而毛笔揉成杂毛,丢在角落。
第二天两人睡到大中午,同时开门,同时羞愧,宋游更是掩面而去,不敢多待。
几天后,黄招财从城里回来,惊讶道:“公子,上蔡宋家分家了!分宋老族长和宋元朗两脉,宋老一脉搬到咱们县城来了,离我们梨山小院不远!并且宋老还把上蔡的土地全部分给百姓,还赎了不少佃户!如今那边的百姓,都在给宋老立长生碑日夜跪拜。”
黄招财原以为公子会非常震惊,这可是百年世家,世代三品的南阳第一世家。可杨业连头都没抬,只是哦了一声,翻开下一页。
黄招财躬腰,踱步离去,不再打搅。黄招财的妻子王氏进屋:“公子,行李收拾好了。”
“知道了……”放下书,出门,吹一声口哨,马儿抬头,撞开门来身边蹭。抓住马鬓,踩住马鞍,轻松上马,接过行李:“王姨劳心了。”
王氏:“本分之劳,公子府试,路上小心。”
点头,离开,才奔出几里路,一匹白马一位劲装少年,背剑而立。
“杨生,一起?”
“宋兄相邀,岂敢不从……”
两人相视一笑,驾马小奔。
洛阳,宋府,小厮将宋游的行踪全部说明,连与杨业的酒话都一一道尽。
中年人挥退小厮,待无人后,一拳砸在桌上:“爹……宗族比我这个亲儿子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