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对方的年纪看起来与自己一般大的时候。这倒是比较罕见的情况,孽城很难见证孩子的成长,据他自己所知,偌大的城里,再没有第二个像老头一样养着个孩子的人了。
这倒不是说养不起,而是孽城的情况实在不是个能培养出什么好人地方。
恶的土壤,只能生长出恶的花。
或许也不是。
但江夜搜肠刮肚后,也只能把万千的形容词凝聚为“美丽”二字。
少女的状况并不比刚刚的青年好太多,脸上同样带着一些病态的白。但却并不让人感到衰败,眸光如水,琼鼻微翘,嘴唇有些发白,但尚还有些许血色。
江夜只打量了片刻,少女的目光也已投来。
很灵动,江夜实在是有些遗憾,一桌子人,健健康康的却活像死人,两个频显病态的反倒生意盎然。
江夜从未见过这样的咄咄怪事。如果不算上不久前的另一个“江夜”的话。
思忖间,少女的目光也对上了江夜的目光。
少年人的快乐往往没来由,江夜也突然有种没来由的开心。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少女的眸光是清澈的,和上一个青年却不太一样,青年目光也是清澈,但包含一种把自己隔绝起来的锐利。他不信任任何人。但眼下的少女则截然不同,如果实在要给出一个比喻,大概就是让江夜想到了山花烂漫。
四目相对,江夜还未显露出什么表情,少女却先是提了提嘴角。
那是个很不容易的笑,就像是用尽力气,向江夜表达出的一点善意。
他像是对这对青年和少女有种莫名的好感。再老于世故,你也很难指望一个14岁的孩子是个好色之徒。但他眼下的确是对他们产生了莫名的兴趣。
说来很长,但对一桌人的审视也不过只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待到江夜把菜端到近前时,已经恢复了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小厮模样。
“软兜长鱼和松鼠鳜鱼,用餐愉快。”他轻轻撂下话,又极快的速度瞟了眼剩下的最后三人。
没什么出奇的三个灰袍人,三个都是男的。比刚才前三位更要像死人,如果说前三位只是没什么动作而像死人的话,这三位简直是没什么生气。说是三具尸体也不为过。
他刚要退下,目光微微停了一下。
他瞥见了青年的手环,或者说,其实是手铐。透过江夜的视线,从那只“手环”上,触手般延伸出丝丝绿色的线,直直地刺入青年的脐下。他看的很分明,下丹田的位置。
“呼吸庐间入丹田”。他很清楚丹田被束缚住的后果,他更清楚身为一个寻常饭馆的服务员,一定不能、也不该看的到这样的异象。
他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默然地退去。
常驻在孽城做生意的,不管客人的闲事,是基本规矩。
他退下去不久后。
“他看见了?”金发碧眼的女人突然开口,但语气中带着疑问。
“不可能。一个小孩子而已。”开口的是光头。
“万一呢?要不要……”女人不无遗憾的接着道。
“就算是孽城的一条狗,在外面,也未尝不能咬断你的喉咙。”这次说话的是全身笼罩在袍子里的黑袍人。声音有点干涩,但并不嘶哑。
“吃饭。”声音从袍子下低低的传来。
女人一凛,不再多说。恢复了僵尸般的作态。
餐桌上便只剩小声的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