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米做成了熟饭,这时说什么都迟了。忽必烈表面上对史天泽听之任之,也不好指责什么。这就是大汗忽必烈假痴不癫的过人之处。其实,忽必烈对于这个疑团一再地问个不休,他暗自思忖着:本来叛将李坛是要上献的,可史天泽擅杀,莫非这是杀人灭口吗?倘若如此,那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李坛叛乱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赋予汉人世侯威权太重,地方军权与民权集于一身。如此一来,这些集团无异于国中之国或藩镇割据。不仅这样,他们为了保存旺盛生命力还可以得陇望蜀攀龙附凤。明许蒙元暗诺南宋,在二者之间所搭建的历史舞台上游刃有余歌舞升平。这种同类项合并在潜意识里根深蒂固,想要推翻汉人这种认祖归宗之理念,简直如同梦呓。
忽必烈想到这些,不由地心颤了一下,他看着李坛遗稿《水龙吟》:
腰刀帕首从军,戍楼独倚阑凝眺,中原气象。狐居兔穴,暮烟残照。投笔书怀,枕戈待旦,陇西年少,叹光阴掣电,易生髀肉。不如易腔改调。
此变沧海成田,奈群生几番惊扰。干戈烂漫,无时休息,凭谁驱扫。眼底山河,胸中事业,一声长啸,太平时相将近也,稳稳百年燕赵。
好一番坦荡磊落,大丈夫李坛立世,慨然凌云之志:济世安民,太平时相。只可惜英雄气短壮志未酬!
站在另一个角度,忽必烈体会不到李坛与其他军阀世侯内心的悲壮。不过,对于那些各霸一方拥兵自重的地方势力,倘若追究下去,势必引起地方保护主义。故而,忽必烈与汉人地方势力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忽必烈还有一位令他大伤脑筋的关键人物王文统。作为李坛岳父、蒙元丞相,他不仅不帮助蒙元,还暗地里与叛军来往,真可谓吃里扒外不识时务。
曾几何时,在他手下重臣里:刘秉忠、商挺、赵良弼、张易等多次推崇和举荐王文统。如今王文统东窗事发,这些大臣不能不列为怀疑对象。碰巧有一位叫费寅的官员状告廉希宪与王文统是朋党,这件事还牵连到张良弼商挺。忽必烈获悉后脸色剧变遂下令逮捕,关押审讯。经过审判官详细审核,方查明那个费寅是为诬告,此案便无罪释放。
眼下,忽必烈一再反思,幕僚当中,汉人交相引荐都是有本民族的根源情结,如果不加以管制,他们会乘隙而入,结党营私,从中作乱。王文统李坛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不可不慎!
不久,忽必烈发布诏书:一、朝廷设中书令,总揽国政;二、中书省设右、左丞相,统领政务;三、设枢密院掌管兵戎;四、设御史台掌查百官善恶;五、各地万户、总管一律罢黜,朝廷量才除授官职,且每个世侯只能保留一人为官;六、撤销世侯封地,各万户、总管按品秩领取俸禄;七、原万户、总管原则上不得掌军,只理民事。如果要掌握军权,必须听从朝廷调令,别易他处;八、各万户、总管所属汉军,一律增设监战官,监战官位于万户、总管之上
此条诏书颁布后,汉臣们顿感如芒在刺。他们隐隐感觉到,大权削弱,属下的兵马,全部收归国有。
一日,谋臣刘秉忠要求觐见忽必烈。刘秉忠到来,忽必烈依然对他谦和,说道:“禅师见朕,有什么要事相商?”
刘秉忠说道:“前不久,海云法师来书信相召,让弟子赶赴云中(治今内蒙古托克托县与之相聚,贫僧特来辞行。”
忽必烈闻听,大惊失色道:“难道禅师要离开朕?”
刘秉忠回应道:“老法师相召,做为弟子不得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