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霸家拥有财产万贯,还种着好几顷肥田,还雇了十来个长工。皇霸是个闲不住的主,其实是个小心眼吝啬鬼。他老是估摸着付出的工薪让他心疼,每当雇工去地里干活去了,他就当监工。
这日,皇霸就穿一身蓝绸长衫,头戴一顶黑色瓜皮帽,足蹬一双宝蓝色千层底,迈着八字步,一调游一调游尾随而去。
雇工们干活拾荒(俚语疲倦或累了,就打一下得缓冲一下体力。好几次,都让皇霸发现,皇霸也被有说些什么,只是背绑着胳膊,嘴角上不时抖动着那稀不愣登的山羊胡,翻着黄眼珠子,一连地发出“吭吭吭”的声音。
雇工们听起来心里就不舒服如芒在背,一个个不情愿地拖动着疲沓的身体慢条斯理地干起活来。老地主一看自己的暗动作起了效应,便屁颠屁颠地挪向了其它地块。
皇霸拄着怪兽状拐棍,枣皮色泛着亮光。他哼着小曲颤巍巍地走到一棉花地块,乍开的棉花朵,纯白如雪,犹如星星的眼睛格外夺人眼球。他上地里采摘了几朵,厚厚的毛绒绒的,攥在手里暖呼呼。他望着丰收的景象,不由地裂开了抖搂齿,“哼哼哼”“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刚要返身准备回家,脚底下一滑,摔了个不浪子(俚语跟头。他费劲地弹挣着自己肥胖的身子,好不容易站立起来。
他想:自己得小心翼翼走路了,想想自己这老朽躯壳搁不住折腾了。他二返身把腿开路,谁知,他身子一侧晃,又“咵嚓”一声跌倒在地,灰头缸脸,不仅如此,额头颧骨嘴角上浸出了血印,红中透紫,紫中泛黑。
此时只有他一个人,这个地块也够偏僻,远离大道,看不见一个路人。
他战战兢兢地再次起身,也不顾拍打身上的土了,呲着牙列着嘴,拄着拐棍的手哆哆嗦嗦,生想把持不住。他咬着牙跌跌撞撞走了没有几步,再次重重地摔在地头一块石头上。
“哎呀!我的娘哎!”皇霸禁不住嘟囔起来。
也挺乖,这麽大的人了,碰到倒霉事也喊娘,可见娘常挂在嘴边是条件反射了。
“这么大人了,还整天不打得。”老婆在榻前梳捻着,“腿摔断了,这回安生了吧?!”
老地主皇霸哪有心思跟老婆对答,只是咧着嘴:“哎吆歪!疼死我了,快给我找郎中看看!”
几天来,神医一手准也是悉心给皇霸治疗。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时皇霸不喊疼了,一天到晚闹起了醉喝子(俚语洋乎或神志不清。搅得老婆子一个黑介一个黑介地睡不安生。
“这可如何是好?”家人泛起了愁。
家人找神医一手准,神医说:“这病我治不了,不是实病,应该去找木乎看看虚。”
要说木乎这个人,被当地人穿得神乎其神,捉鬼拿怪,上天入地,就没有他办不了的。外人一开始也不相信。及至到了木乎这个村,平坦的大道,高大上档次的村牌坊,村民们一到年终岁尾,有解不开锅的,有捉襟见肘的,有入不敷出的,等等。只要一朝木乎伸手或吱一声,木乎没有多,有少。反正让穷人们吃上饭,穿上衣,即便是粗布料,那也是人家木乎的援助之手。
村民们按照木乎的使唤,把赵有才抬到村里通衢处。并置上一张长条供桌,上面摆上几样贡品。
夤夜时分,木乎让旁人远离或躲避,自己在供桌前比划着手势,嘴里振振有词。至于木乎嘟囔个什么意思,谁也弄不懂。
大约一个时辰,木乎方收住法术。
第二天一大早,皇霸呜哩哇啦一阵呕吐,一堆秽物黑乎乎黄呼呼,发出刺鼻难闻的气味。家人们捏着鼻子,关注着皇霸神色变化。
“现在感觉疏通多了。”皇霸有板有眼地说出了声音,“你们附耳过来。”
孝子们就像沾上了鳔胶一样,贴近了赵有才。
原来,皇霸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股旋风老是围着他打旋,冥冥之中,说有一个老母告诉他:让他给老母盖个小屋,现在老母居无定所,需要在这个村里住下来。
如果办好了,皇霸身体依然保持健康,心情也会豁达开来。
妈的!这岂不是一桩买卖吗?孝子当中不知谁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皇霸老婆见状,心疼老头子道:“你们说嘛了,只有你爹身体养得壮壮的,让咱干什么都沾。”
老婆一边梳捻这孩子们一边安慰老头子:“他爹,该扔钱财时就别心疼。”
皇霸一听老婆说破财,咬着牙哼哼道:“好!好!好!你们看着办吧,能省钱那就省点钱。”
“到这份上了,还说这样的话。”老婆子又梳捻起来,“钱那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当年暮秋的一个良辰吉日,野庄村中间一老槐树下,三间小屋拔地而起。一番折腾下来,所请的建筑材料一律由五台山规划。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小屋构造与大寺材质一样,青砖碧瓦,雕梁画栋,尤其院内的老槐树,其龄不知几何,树皮龟裂,枝丫交错,枯枝与新枝相掩映,故意盎然,新生葳蕤,不时引得鸟儿在树冠里栖息放歌。
村民们也是素雪纷纷,你捐我献,条条小溪汇成巨流。
小屋门前有两头圆睁大眼的石头狮子,龇牙咧嘴,长长的獠牙,蹲伏在朱门两边。琉璃瓦的门楼,四角飞檐,勾心斗角。
庙虽然不大,倒也不失威严壮观。
老地主皇霸又在一个心悸的梦里,把遇到的那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但模样却是神采奕奕,行三跪九叩之大礼请进了老母庙。老母换上崭新衣服端坐在大雄宝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