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虚自知忤逆必死,便私下对挚友元昊说:“现在上面让我题写碑文,我若不作必死无疑,作了则名节扫地,贻笑将来,不如死去会更好。既然这样,我姑且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元好问连连点头,说只能这样。
接着,王若虚对翟奕说道:“丞相功德碑当指什么事而言?”
翟奕闻听之后,恼羞成怒道:“崔丞相献京城投降,让城中上百万人免遭涂炭,难道这不是功德无量吗?”
王若虚说道:“我代表大王立言,自古以来,哪里有写功德碑可以替代(大王的呢?况且,崔丞相既然献城投降,朝官都是出自丞相门下,哪里有门下人给主帅歌功颂德,而让后人所相信呢?”
就这样,二人一字一敲一问一答。翟奕被王若虚问得理屈词穷,深感王若虚不为所动,只好作罢。
但是功德碑还是要立的。崔立只是汴京一个泼皮,可是对于立碑的事却非常热切,他认为拥立梁王监国,向蒙古人投降,免去一城的屠杀,是一件非常的功德,因此要立碑,为自己树立一个千古的美名留作纪念。可是问题在于由什么人撰作呢?当然应该由王若虚撰述,他是翰林院直学士,是当时最有名的文人,也是金国文坛大咖。可是王若虚爱惜自己的名声,不肯为汉奸树碑立传,那么由谁来撰述呢?
当时的才子之中,与王若虚文采相媲美的还有元好问。元好问也是良臣,他对奸臣崔立飞扬跋扈欺世盗名,也是深恶痛绝,他直斥崔立恬不知耻。由此,元好问也是执念不懈。可是,作为编史官元好问要是不写,那是说不过去,干的是这样的差事,不写于理不通。根据以往惯例,佞臣、叛逆、良吏、将军等也能编纂史册。这是对历史的真实写照的不二选择。
既然这样,不是不能为乱国贰臣树碑立传的,但是他还是下不了决心,这就想起当时的最高学府太学的高材生刘祁。刘祁推卸不得,可是他也以为汉奸撰碑为耻。
刘祁深感棘手,有一天,一个同事采访了他。同事拿出齐尚书礼房小帖子并对刘祁说:“首领官召你赶赴礼房。”
刘祁一听,不禁惊愕不已。刘祁认为:自己一介布衣,理应不参与这件事情,就是到了那里,也不知道说啥。
刘祁想到这里,摇了摇头,便赶往尚书省。在尚书省门外,刘祁正好碰见了同事麻信之。刘祁四下观瞧,放心后对麻信之说道:“昨天我见到了左司郎张信之,说郑王立碑之事想让我们来做,真是岂有此理!”
二人一同进入尚书省礼房。尚书省曹益甫引见首领官张信之、元裕之二人,并说:“如今郑王以一身挽救了数百万生灵,他的功德诚然可嘉。今在京的官吏、父老乡亲都想要求为郑王立碑记载这件事情,大家纷纷议论让你俩来做这件事情,并且我已经对郑王说清楚了。希望两位君子就不要谦让了。”
刘祁当即坚辞道:“我只是一个布衣,并没有官职,这真不是我所要做的。况且,翰林诸公中,有王若虚以及元好问两位大家在,我真是不敢越俎代庖。”
元好问说:“这件事出于大家的意见,你还有什么理由推辞呢?请君不要谦让!”
刘祁听罢,生了一肚子火。他从尚书省出来直奔学士院,见到了受人尊崇的王若虚。当时,在场的还有修撰张子忠、应奉张元美二人。刘祁便对他们说起为郑王写碑这件事,最后说道:“这件事实在是诸公所为,我是没有资格来做这件事情。”
翰林院直学士、资深大家王若虚对刘祁说:“这件事情议论颇久,大概是学士院中的人推荐的你,如果尚书非让学士院来做,那不是出于在京官员以及父老们的心愿,如果让布衣来做,乃是众人的想法。况且,你还没有出仕,还属于布衣阶层,大家让你做又无伤大雅。”
刘祁思前想后,迫不得已同意了。
连着拖延了几天,刘祁认为没事了,可谁知上面又开始督促办好这件事情。你们尚书省学士院是动笔杆子的地方,是歌功颂德的权力机关,你们不写谁写?翟奕一脸不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