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柳老头便留在了隐山,日夜修行,勤耕不缀,而后直到那城隍登门,逼隐山众妖另觅他处,这一干草木精怪方才离了隐山,四处寻求活路,最后多方打听,才寻到了离涯子门下,最终便是如今之形势了。
“小老爷,我等修行之时,也仅会引月界之力洗涤自身,偶有灵光一闪之时,可见得天地万法之一角,其中一术,便是借人族躯壳,于俗世行走,”柳老头眉开眼笑的说道:“若无此术,我等草木精怪,也就只能困于本体之中,动也动不得了。”
“借其躯壳,可对其有损?”萧静生略微皱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般借人躯壳,使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行为,与那草木之精被困于本体,有何区别。
“还请小老爷明鉴,小的们所借之躯壳,皆是那垂死之老叟、老媪,亦或是重病短命之人,且自是与其名言,他日其魂消肉腐之后,我等护持其后辈、族眷十年,”柳老头恭敬的回道,他自是不敢惹萧静生心中不喜的。
萧静生心中了然,这草木精怪将这借人躯壳之事,做成了一桩桩的生意,倒也不能说谁赚谁赔,无非也就是一个你情我愿,之后再信守承诺罢了,无可指摘。只是他心中又升起一惑,当即又问道:“哦?那又为何非人族身躯不可?”
“此事说来便话长了,小的亦是听其他道友所讲,也不知是否如此”柳老头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传闻之中的事,也无法保证真是如此,若说错了,这小老爷日后从他处得了真因,不得恼了自己。
“左右无事,你且说着,我亦且听着,即便是错了,也不得怪你,”萧静生摆了摆手,侧耳倾听。
“那小的便将传闻复述于小老爷,”柳老头又做了个揖,这才继续说道:“传闻之中,得开灵智之辈,草木顽石、飞禽走兽不知几何,平素里,总有碰面之时的。有那身躯庞大若小山一般,亦有那渺小如蚍蜉类同,这二者相遇,总不能以本体相对吧,于是便取了个中间。这世间人族众多,大多数都至少是见过的,化形成那般模样,也没得什子难处,于是就约定成俗的成了这般。”
萧静生一边听着,一边想着。蚍蜉他是没见过的,但一想到一座小山般大小的精怪与一只蝼蚁对面而坐的景象,他又是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当即便觉得,此中缘由,大概当是如此了。
柳老头自然知道萧静生在笑何事,当即也是连连陪笑,待其笑完,才继续说道:“那修为高深之辈,自身便可化形,便如助小的的那位同道。但我等虽修为浅薄,自然也是想行走自由的,借人族躯壳,一是约定成俗化形人族之貌相见,二是总比借一只野狗,或者其他奇奇怪怪之躯好多了吧。”
听到此处,终是解开了萧静生心中之惑。曾几何时,他读过的一本专录各种神鬼怪异的书上曾写着,人族乃万物灵长,百族独秀,因此莫论妖魔鬼怪,皆化作人形行走于世。
当时萧静生便是百思不得其解,人比猛虎瘦弱多了,且鸟儿会飞,草木长存,那人族长在哪儿,独秀之处又哪儿。今日方才得知其中真味,当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柳老头,你这数百载光阴,说起来不过寥寥数言,实是波澜壮阔,若非尔等去解忧当,萧静生此生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或许数十载之后,便作黄土一堆,萧静生予各位见礼了。”
心中有感而发,一言到此,萧静生慎而又慎的自乘云之上站起,当先恭恭敬敬的朝着柳老头一揖及地。
“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呀,小老爷,万莫如此,折煞我等了,”柳老头心中大惊,当即伸出双手便去拦萧静生,但又不敢使力,生怕将其惹恼了。
其他精怪见此情景,自然不敢生受其礼,统统回身,头朝着萧静生,齐齐顿首下摆。
见柳老头伸手阻拦自己行礼,萧静生依旧是要恭敬的将九次作揖之礼行完,当即直起脊背,又是一揖及地。
第一揖,柳老头未拦得住,受了一半,第二揖下来,柳老头怎还敢站着,当即亦是一头磕了下去。
于是,这十数朵乘云自顾自的朝前飞去,之中一人作揖,其他众人皆跪伏于地,埋首乘云之中。
而颇远处,竟是有一团颇大的金色庆云疾飞而来,那庆云之上,立有数十人,更有红绸点缀的担、筐、柜、椟等物。那庆云正前方站着一位面若冰霜的俏丽女子,其正冷然看着萧静生这处荒诞之景。
眼看着这两大团乘云,再过得片刻,隐约要撞在一处了。